邢越不言不语,姜晚池看不下去,她拧着眉走到他跟前,“你松手。”
邢越只是直直地看她,并未依言松开手,姜晚池一下情急,伸手去掰,才发现他掌心里攥着那半截断了的玉佩。
姜晚池又是气又是恼,“大丈夫有什么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你何至于?”
邢越眼神执着,“那我与你换,换作你是我,你能轻易割舍吗?都说我邢越生来命贵,可又有谁知,这些富贵根本非我求。我什么都没有,这世上没有一样是真正属于我的,没有一样。姜晚池,你懂吗?”
姜晚池被他受伤的样子吓到,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脆弱的邢越,像受伤的兽,哪怕是低下他的头,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是无害的。
她安慰不得,也没有立场去安慰。她只能说:“你需要喝点酒吗?”不把这些情绪都释放出来,他会更难受。
邢越摇头,“我不需要。我不想在临行前喝酒,我想清醒地与你说话。”
姜晚池也变得沉重起来。
邢越抓紧机会与她说:“此去淮城,我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若我顺利剿匪自然好,若不能,便是技不如人。倘若有个万一,我不求他们把我完完整整地带回京,只需将我焚灰带回来,什么也不必做,我只想路过看你一眼,把断成两截的玉佩与我同葬就行。”
姜晚池心中一紧,“你在胡说什么!”
邢越:“你听到了,我在交代后事。姜晚池,我不纠缠你了,有来世的话,我想求佛,让我早些遇到你。”
姜晚池恨不得拿热茶泼他,“邢越,你疯了。你会输吗?你不会。你这腹黑又好算计的,怎么会输?”
邢越想笑,但他笑不出来,“这次不能再与你说,等我回来了。”
他的心眼还是很小,他能祝福她,希望她过得好,却不能祝福韩延之,在他看来,韩延之依然是夺他至爱的人。
他深吸口气,说完这些,不能说心里好过一点,但是,至少他没有那么多遗憾了。
他不敢也不能再多留,他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当姜晚池痛恨的那种人,不顾别人意愿,只想顺着自己,把她从韩延之的手里夺过来。
邢越转过身去,“我走了。不必相送。”这也指的是两日后他的出发。
姜晚池一颗心不上不下的,堵得难受极了。这个混蛋,她好心替他饯行,他却跟她胡言乱语了一通,还弄伤他自己的手,这一点也不好玩好吗。
今晚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睡着?
姜晚池重重地叹气,真个脑阔疼。
这两日,她故意不去想邢越的事,她让自己忙起来,青云台还有那么多活儿等着她,且她又有了新的大计,之前看的那个门面,这个时候再去谈,极有可能盘下来,她真的没时间想太多。
但是终究到了邢越出发去淮城的那天。她一早便醒了,磨磨蹭蹭不肯起来,似有意跟自己赌气般。
落梅是懂她的,几次来提醒,“小姐,这会儿走过去,还能找个地儿偷偷看王爷出发。”
姜晚池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她干嘛去看那混蛋?不去不去,说什么也不去。
落梅又来提醒:“小姐,再不出门就来不及了。可以从小巷里绕过去,不然出了城门就瞧不见了。”
姜晚池咬了咬牙,一下子跃起,真的烦死了。那混蛋好好的跟她说那么恐怖的话,叫她能有什么反应?
不过她还是加快了步子,出了侯府,穿过几条巷子,来到大街上,此时邢越的马刚经过眼前的茶楼。
他坐在马上,英姿勃发,她以为他会穿铠甲,但是并没有,这才想起他说要低调行事,约莫大家都只认为,他这个装扮,出城去吃个宴吧,或者是跟世家公子们骑马斗射呢,应该不会有百姓想到,他要去剿匪。
姜晚池就站在茶楼的柱子后面,远远地望他。
邢越仿若被神提醒般,突然扭头往后面看,正正瞅见那边茶楼的柱子后头,一抹淡绿衣裳。那是姜晚池,他不会看错。
不必相送,她还是来了。他捏了下用丝线包起来的那半截玉佩,如此他就该心满意足了。也能骗自己,她心里是有他的,可能就一点点并不多,但还是有他的位置的。
他笑了。然后扭过头去,双腿一夹马腹,马便疾驰起来,很快就看不到影子。
姜晚池拍了下胸脯,邢越方才回头的那一眼,吓死她了。他好像看见了她,又好像没看见。应该是没看见吧,她都躲得这么后了。且他也说了,让她不必相送,他应该不会想到,她偷偷地来了吧?
啊,呸!什么偷偷的,她姜晚池是那种鬼鬼祟祟的人吗?
不好意思,她还真的是。姜晚池轻声叹气。
不过,这混蛋走了,还是祝他能干掉贼寇往上升级吧,虽然已是王公贵族了,不过又没人嫌钱多。
姜晚池慢慢地走去青云台,忽然听到旁边有姑娘窃窃私语,说王爷方才那一笑,真的惊为天人,说是神祗都不为过,也不知王爷看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
姜晚池:“……”惊为天人这词是这么用的吗?她不李姐。
然后又听到那些小姐姐们说:“要是有个男子能这么对我笑,让我折寿几年我都愿意。”
“可不是,王爷真个玉树临风,担得起京城第一郎君的称号。啊啊,王爷最好这辈子都不娶,哪里有配得上他的女子。”
“那他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那他也是最俊的老王爷。”
姜晚池可无语了都,什么什么京城第一郎君?邢越啥时候还有个这样的称号?原来所有狂热的粉丝都是一样的,都是不希望自家偶像成家,有配偶。
想想也怪好笑的,邢越的女粉,真多啊。
姜晚池正要去之前相中的那个门面看看,冷不防看到对街的一个老熟人,秦芳若。
呵呵,可不是老熟人么,她们都过招多少次了。远的不说,近的这次,她不可能当没事发生。所以,秦芳若给她等着,从此刻开始,她是莫得人性的姜晚池,好好地陪秦芳若玩玩儿。
姜晚池松了下手指,直发出喀喀的声响,落梅都有点吓到,小姐脸上的神情,看着淡淡的,实则好吓人啊,好像随时就要朝猎物扑过去的百兽之王,一旦被盯上就无路可逃。
“小姐,这,这是大街上。”落梅怕的是,她家小姐一个没忍住对那谁下手重了,很容易摊上事儿。
姜晚池说晓得了,“就因为在大街上,我才有兴致陪她玩儿的。要是在别的地方,我直接咔的一下,给她折成两半扔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