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再拜,只朗声道:“臣妾恭愿皇上,另聘佳妇。”
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在这晨曦殿中响起,在场的大臣们,一个个面若纸金,抖若筛糠。
这不是苟鸿风疯了,这是苟家上下都疯了吧?
无论之前皇上待皇后娘娘如何,可如今皇后的专宠却是不争的事实。莫说现在皇上已经为皇后娘娘遣散后宫,就算之前,虽偶有人能暂时夺得宠爱,可无论如何,皇上大多数时候还是歇到坤宁宫的不是?
萧允辰跌坐在龙椅之上,忽然仰头长笑,待等到他笑够了才徐徐开口“你之前,想要苟家远离这是非,寻一安生处过富贵人家的日子。”
众大臣又是一惊,唯有孤独太师不着痕迹地瞄了眼那面容疲惫的从安,心里暗暗佩服。
这样明白的女子,世间罕有。
她本身的光芒就过于耀眼,更莫提北辰重文轻武那些年,苟家暗地里攒下的赫赫军功。
说句难听的,若非苟鸿风如今退下来,只怕这北辰的兵力尽在苟家一家之手。
但凡是君王,哪个会容得下这般状况?
他原本以为,是苟鸿风看的通透,只是有些纳闷皇上为何这般好说话,现在看来,原来全都是这位的谋划。
“朕顾忌着你,不肯依。”萧允辰眸光黯淡,语气平静“如今,朕都依了。”
从安瞳孔微缩,就算她是傻的,也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废后诏书,若是朕写了你能解气,朕便写。”萧允辰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上前将她扶起“无非是再聘你一次而已。”
大哥,你这不是胡来吗?
从安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萧允辰,您老人家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呀?
萧允辰缓缓将皇后的冠冕从地上捡起,重新戴在她的头上。
“反正当初娶你为后那次所行之事也非是朕的本意。”萧允辰认认真真的看着从安,语气诚恳,十分欠揍“如今正好补回来。”
补你个大头鬼啊!
从安怒气冲冲地盯着面前那个正诚心诚意的看着自己的萧允辰,心里有百般火气,当下也不顾这是在朝堂之上了,将话说的十分直白“你分明从未属意过我,不过是碍着先帝旨意罢了。如今正好有机会,你有因何不许?”
她说着,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嘴角也勾起几分讥讽的笑容“我所能给你的筹码,早在那次出征时便尽数抛出。这个孩子,你也不必担心,我”
“我只要你。”萧允辰当着众人的面改了称呼,脸上一派认真的神色“从少时相见,我便属意于你。先帝遗旨,是我求来的。”
???大哥你逗我呢?那时候您老人家才几岁?
从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人,严重怀疑他是不是个假的。
到底是哪个禽兽,新婚夜收了她的陪嫁丫头?
他又想了想,忽然再度开口“若是朕写下这废后诏书,那便立刻起复你父兄。”
很好,动之以情后又开始威逼利诱了是吧?
有不少人暗暗咽了口唾沫,在从安眼中是威逼,但在他们眼中,这是赤裸裸的利诱啊!
从安心情几度起伏,急怒之下,竟觉着一阵头晕眼花。
苟鸿风一把起身揽过女儿,他是行伍之人,身手自然不是自小养尊处优的萧允辰可比的,当下便将萧允辰挤到了一边。
“皇上,小女入宫短短数年,如今内息紊乱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苟鸿风双目赤红,声音里也多了份隐忍的颤抖“若是您当真怜惜小女,想叫她多几年活头,便请放她离去罢!”
这话说的极为大不敬。
莫说是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儿了,就算是他私底下对着从安说出这种话也是咒皇后早死的大罪。
可萧允辰却一下子呆呆愣愣的,伸出的手臂也僵在了原地,还是孤独太师对着王公公喊了一句“太医!快传太医!”
朝堂之上,本该乱做一片,可却无人敢动。
直到那处在事件中心的三个人都离去,这跪地的百官才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晨曦殿中,一片哗然。
然则今日从殿中出来的人,不论官职品阶都将嘴巴闭得死死的,虽无人刻意嘱咐,却亦是无人敢漏出半个字来。
等到从安睁开眼时,触目所见的却是陆茗那双哭的红肿的眼睛。
见到她那副模样,从安下意识的便朝着自己的小腹摸去,好在,那凸起的小腹正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孩子无事。
“娘娘放心。”陆茗见她这般举动,赶紧开口宽慰“姜院卿说,娘娘不过是太过劳累,又急怒攻心才会导致昏厥。”
从安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又在她的搀扶下缓缓坐起。
陆茗接了姜黄递来的茶水,慢慢的喂给她喝下。
她这一觉,许是睡的有些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晦暗,屋中也燃着盏盏烛灯。
温热的茶水入口,从安那干涩的喉咙也稍微舒坦些,只道了句还要,而后便靠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自家嫂子。
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若走马灯般自她眼前散过,她只觉着又有些头痛。
第二杯水下肚,从安只觉着脑子也清楚不少,当下便深深地叹了口气,只问:“爹爹和大哥呢?”
“都在外面。”陆茗朝着她露出慈母般的微笑来,虽然有些勉强,但也是真心实意的,她压低了声音,只道:“皇上也在外面,已经守了一天了。”
她原本应该在从安醒来后便立刻喊人的,只是...
从安点点头,她心里也清楚这些,只是拉了陆茗的手,有气无力的嗫嚅这“叫我再缓缓。”
许久,当她再睁开眼睛时,眼中的无力已经散去大半,眸光里又恢复了以往的精明。
“爹爹此次行事,你和大哥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