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锡梁闻言,冷厉的眼神扫过去,扫得弘成又是一个哆嗦,忙低了头下去,闭口不再多言。
“看来前日里的罚跪还是不够。”他回身看着战局,说道,“想撮合朕与她的是你,如今质疑朕的用心也是你,弘成,你真是越活越长进了。”
“弘成不敢!”他吓得跪下去,“属下只是担心……”
“好了,朕知道你是好意,只是这事,朕自己心里有数。”他摆摆手,“唉……今天可是团圆节啊,挑在这日子渡江,这臭丫头,还果真是心狠得没边了。”
他哀叹着,神情又变得有些松动了下来,好似刚才那个冷得像一块冰的男子,只是他们看花了眼。
大战一直持续到深夜,两方打得难舍难分,珩江水被他们搅得浑浊不堪,战船的外壳在连环的攻击下也终于开始凹陷变形甚至开裂,两军士兵的死亡人数还在不断增加,损毁的兵器铺了一地。在内外墙中间并不十分宽敞的空间里,两军像是两条长蛇纠缠裹绕在一起,战况越来越混乱,仿佛没有尽头。
他们都有些累了,手臂酸胀得仿佛有千钧重,兵器被握在手里好像是拿了一个筛子一样,打出去的时候也八分形式二分力度。外墙迟迟没有被南平军夺下来,他们攻不进去,也退不出来,只能僵持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企图用眼神代替兵刃杀死对方。
夜里不知怎么地,竟刮起了大风,声音凄厉,呜呜咽咽的,吹得窗牖劈啪作响,战旗狂舞,乌云被大风裹挟着,忽聚忽散,忽来忽去,那通透圆润的月亮便忽明忽暗的,时而瞧得清清楚楚,时而又不见了踪迹。
今夜的月亮真圆啊,她来了南平快四年了,竟第一次见到这样漂亮的月亮,她一闪身躲进了月亮的阴翳处,突然出神般地叹了一句。
在同一片月光下,数百里之外的长陵城中,柳怀璟已经醉了。
满庭宾客尽欢,推杯换盏,笑意融融,他却一个人坐在龙椅上,一杯接一杯地饮着杯中佳酿,双眼已经朦胧。
身畔特属于周冉意的凤座空着,冰冷空寂得仿佛从来没有人坐过一样,那些举杯对饮,互相夹菜,低声说着笑话的恩爱时光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的身体越发不好了,甚至比以前更不爱见人,更不爱说话,他去看她,总被她找借口推到已经被封为文妃的周冉筠的殿里去,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能说的话也越来越少。这样最适合团圆相聚的夜宴,她也理所当然地称病不去了。
可周冉筠虽已贵为皇妃,到底还是不够资格出席这种规格的宴席,为此她还闹了一阵,哭着说皇上已经厌弃她了,还不如削了头发做姑子去,柳怀璟讲道理她不听,最后还是送了她一颗她早就想要的极品南海夜明珠才算哄好。
所以高座之上,只有他一人。
可是为什么座下,不过几步路远的地方,那把椅子也空着呢?
那个位置其实经常空着,在她来的这些年里,其实他们只有一次共渡过中秋节,其余时候她都在外面忙活着,和这次一样。但这次分明又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