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儿,也是我的亲孙子。”孙老太太有些严肃地看着她,“做人做事,本不能单以亲疏远近来判别。我儿……他犯的是死罪,皇上亲口定的刑,皇上没有牵连我们孙家,我们就应该感恩戴德了,怎能还奢望皇上宽大赦免他呢?”
“我们这些个大家族啊……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背后代表的都是整个家族,每一个人从出生起,就注定不能为自己而活。他在做那些事的时候,没有考虑过孙家的利益,那么我们,便也只能将他的利益放在后头了。”
老太太言辞间,已经摆明了不救孙之泰。
孙夫人一震,这些日子,她跑遍了自己娘家的所有在朝为官的亲眷,他们却都恍如避瘟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人情冷暖一字,她第一次有了清晰的体会,可她没想到,回到家来,仅剩的唯一的希望,也被这么生生地掐灭了。
怎么能不救呢?老太太娘家可是王府啊,哪怕是在这贵胄如云的长陵,那也是喊得上名号的,何况孙之泰又是她的亲生儿子……可她说不救。老太太发了话,这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那么,孙之泰就真的死定了。
孙夫人无法,只得又去求孙嘉俨:“俨儿,那毕竟是你爹,你帮娘劝劝老太太好不好?”
孙嘉俨也是一震,在他听来,老太太那一番话,与其是说给孙夫人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他听的——她在提醒他,万事以家族利益为重,莫再莽撞,莫再任性。
她知道他不会去救孙之泰,即便是在以前,于公于私,他也只会是大义灭亲的那一个,老太太只是想说,以后他就是孙家的家主了,再也不能动不动说离家出走,动不动就说什么断绝关系的话了。
他舔了舔嘴唇,那些他素日里最爱吃的菜,此刻也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他艰涩地说道:“娘,父亲犯的是死罪,哪怕是舅爷爷去说情,也不会有用的。”
“俨儿!他可是你爹啊!”孙夫人急了。
孙嘉俨又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还在记恨他打你的事情?可是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你们说开了就好了,何苦非要置他于死地呢?”
“好了!吃饭!”老太太将筷子一摔,吼了一嗓子。
众人皆是吓得打了一个寒噤,都不说话了。
孙嘉俨很明显感觉到吴云云也抖了一下,他伸手去摸摸她的头,低声说道:“乖啊,先吃饭,吃完我带你去买糖葫芦。”
吴云云这才点点头,低头认真地吃饭。
孙夫人望着孙嘉俨的神色,只觉得十分的陌生,仿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这个儿子已经悄悄地长大了。
他的肩膀变得足够宽阔,可以挑起整个家族的重担了;他的嗓音变得逐渐低沉,嘴里吐出的是冰冷漠然的话语;他的眉目也变得收敛了许多,再不似以前张扬明朗。
他不会笑了,即便是嘴唇上扬着,笑意也达不到眼底,
他不再简简单单的是她的儿子了,而是孙家的家主,是朝堂的督查院副都御使,是皇上身前的红人——哦对,孙之泰一案后,他就升官了,短短数月,他就从一个认真科考的举子,做到了正三品堂上官。这在南平的历史上,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