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携漫步在风雪中,共执一把黑色竹骨伞,墨色皂靴踏开一地白雪。
远远望去,便可知是一对富家公子哥儿相携出来游玩,一个长得略年长稳重些,身量纤长,宽肩细腰,丰神俊朗,眉目间还有着几不可见的肃杀之气,似乎是哥哥。
另一个比他略略矮了半个头,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骨骼娇小匀称,站在他身边却丝毫不见势弱,大约是弟弟。
两人虽经过乔装打扮,在人群中依然十分耀眼,众人只道他们天资出众俊逸不凡,叹一句上天不公投胎也是一门学问之外,倒也没什么二话。
直到——他们手拉手走进了月老庙。
月老庙在世人眼中意味着什么,哪怕是三岁小孩也知道,众人不由得惊掉了下巴。
议论声此起彼伏,有嫌弃的,有疑惑的,有咒骂的,胆子大些的,当着他们的面就敢说世风日下。
原本打算进月老庙的都纷纷退了出去,原本跪在里面求姻缘的情侣也都默默起身离开,偌大的月老庙很快空空荡荡的了。
两人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对于这样捉弄别人的恶作剧都是十分乐此不疲。
“这样的大雪天,月老庙还有这么多人,可见世人对姻缘的看重。”宋远知拍了拍身上的碎雪,由衷地感叹着,不经意地一瞥,便见赵锡梁身上的积雪和湿痕比她更甚,离她远些的那个肩头几乎已经湿透了。
赵锡梁也去掸雪,借着手臂的动作掩饰着肩上的湿痕,淡淡地说道:“身在局中,不知局深,颠倒梦想,甘愿沉沦。”
宋远知“切”了一声,叹道:“神在世外,神也在心中,诸番苦求,不过盼一个圆满。”
赵锡梁正要再回嘴,忽见她一个眼刀子飞了过来,冷冷地威胁道:“你若是不信,大可以不求,你回去吧。”
这一句话,登时让赵锡梁闭了嘴。
宋远知拉着他在殿前蒲团上跪下,面前的月老像慈眉善目,笑得开怀。
“月老,若你当真有灵,请告诉我,我的因果线的另一段到底在哪?”她双手合十,虔诚地问道。
“因果线,不是应该是姻缘线吗?”骤然听到一个陌生的词,赵锡梁不解地问道。
宋远知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重新站起身来:“好了。”
宋远知说好了,赵锡梁可不敢说好了,他深知自己嘴贱所带来的危害,虽屡教不改,但还是乐于弥补的。
所以他很主动自发地也学着宋远知的样子,在一旁跪下:“月老爷在上,如果我们是命定姻缘,请你保佑我们情路顺遂,恩爱白头,如果我们命中无缘,请你大发慈悲,帮忙重新牵牵红线,一定是红线太多了,一时牵错了牵漏了。”
他越说越离谱:“错了也不要紧,前尘过往概不追究,只要重新牵上,保以后的姻缘就行了。你如果办得到,将来等朕统一九州,一定让九州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月老庙。”
看来每个皇帝喜欢给神修神庙祠堂的爱好还真是如出一辙。
宋远知忍不住说道:“心中有佛的人才会企盼神灵庇佑,你既然不信这些,又何苦瞎许诺呢?”
赵锡梁解释道:“你信朕就行……如果我们之间因为朕的藐视怠慢而真的徒生坎坷,那朕宁愿选择不冒险。远知,你是朕不能冒的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