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床帏的深处,安静地悬挂着一副他的亲笔画,画卷上一支墨梅傲然独立,纵独身,也难掩无双的风华。
听宋府重新收编上来的下人说,宋远知从拿到这幅画开始,就将画挂在了自己的卧房里,日日看之。她曾将他无意间赠送的画卷这般放在心上,直到那时,他才终于能确定她的心意。
可她走的时候,将这画还了回来,等于是将这段情缘彻底给斩断了。
在他终于能确定她爱他的时候,她却已经不爱他了,这是个多么荒唐的讽刺!
他狠狠地抹了一把泪水,在信笺上写下了最后一句:“宋府永为卿留,玉衡殿永为卿开,朕心……亦永远牵念挚爱于你,如卿稍念旧情,还望回来一聚。
静盼卿归。”
以前他给她写的每一封信,都会写上一句静盼卿归,却唯有这一次,他不知道她是否真的还会归。
信写完了,他小心地将墨迹吹干,用信封包好,在外面印上蜡封,他的手顿了顿,忽而自嘲一笑。
只是一封寄不出去的信罢了……
写得再诚挚,再动人,终究是送不到那人的手里,一切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
抽开身侧一个小木柜的抽屉,他将信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又重新关好。
容妃看着他从提笔到落笔的全过程,眼眸里荡着旁人看不清的情绪,从他哭,到他笑,到他抬头红着眼眶望向她,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容儿,你恨朕吗?”他突然问道。
容妃怔怔地看着他,缓慢、却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呢,朕负了你,负了冉意,负了湘儿,负了冉筠……朕负了你们所有人。”
“皇上待臣妾很好。”她平静地说道,除此之外,再无二话。
他看着这个自始至终在宫中存在感都很低的妃子,又问道:“那么……你爱朕吗?”
容妃这回却犹豫了,半晌了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这个问题,很难吗?”
“臣妾不知道。”她垂下了眼帘。
“算了……”柳怀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睡吧。”
他自顾自地躺好,闭上了眼睛,容妃顺着他的脚边爬进了床的内侧,也跟着躺好,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副墨兰图,慢慢地,眼中渗出了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悄然滑落,渗进了枕芯里,消失无痕。
第二天,柳怀璟本来是起不来床的,按例大年初一也可以不用上朝,所有官员都放假过年去了,他也乐得清闲。心口痛得厉害,摸摸额头似乎还有点低烧,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思考了一会,还是选择谁也没说,只是想着多躺会或许就能好了。
然而过午的时候,他却躺不住了,因为高缇来报,说是大良使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