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做宰相七八载了,享受了多少年的风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坐久了,道此时自信心膨胀的已经过头了。
赵明诚今天就是来戳章惇心里那颗大皮球的。要让他泄气。
章惇听了,一脸轻蔑的看着赵明诚,他捋须道,“你知道吗?我虽然诗文写的不如苏黄之流,可是我并不是被人吓唬大的。我壮年时曾经在商州推官,苏东坡为凤翔幕佥,有一天我们在山寺里喝酒,忽然有人报告说这里有老虎。”
“我二人酒狂,勒马同往观看。离老虎还有数十步,马受惊不敢往前。苏东坡说,“马都这个样子了,来干什么?”于是转头。我独自鞭马向前去,说‘我自然有道理。’等到我接近了那头老虎,便取铜沙罗,在石头上攧响,老虎随即受惊逃跑。”
章惇说着,脸上满色得意之色。章惇自己也未察觉出,他每每见到赵明诚,总是流露出自己内心深处孩子气的那一面。
“我回去对苏东坡说:你一定不如我。过了这么多年,孰强孰弱,你们也都看见了。”
“一个人若是真的有本事,什么困难挫折都打不败他,也改变不了他。一个人若是真的想着为民做事,那他一定会压抑自己的私欲,去做一个让人愿意信任的好官。不管道路多么艰难,外人如何诋毁,都改变不了他的心志。”
“而老夫,就是这样的人。虽九死,其犹未悔!”
赵明诚闻言顿时肃然起敬。
章惇见了,拉着赵明诚道,“你这小娃娃,想要掺和朝政大事,但是我告诉你,以你的本事,还远远不够。”
赵明诚应道,“其不然。甘罗十一岁为丞相,出使赵国;霍去病二十一岁歼灭匈奴。宰相说我本事不够大,分明是以岁数来论。如果给我机会,我不觉得我会做的比那些四五十岁贪赃枉法的老臣差。甘罗能出使赵国,是因为有文信侯引荐;霍去病能攻打匈奴,是因为有汉武帝器重。”
最近经历这么多事,章惇满肚愁肠,听了赵明诚的话,难得大笑一番。
“少年意气!老夫喜欢。”
“章相,咱们言归正传。我虽然年轻,可是也有门路,不出门也知道许多朝中的消息。毕竟我生活在天子脚下。更何况古来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说句对今上大不敬的话,如今人人都在议论官家的身后事。如果您不先出手,必定为人所制啊!”
章惇自有他的主意,他相信自己一个人可以力挽狂澜。就算赵煦到时候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有自己在,他也一定可以立赵煦的同胞弟弟赵似为皇帝。
章惇肃容,“此事,你不要插手。好好做你的副司使。”
赵明诚又问,“如果大家想要更换的,不仅仅是一国之君,还有当朝的栋梁呢?”
这话,确实将章惇惊住了。他猛地意识到,曾布等人不满的不是官家,而是自己。蔡京也不想换皇帝,他只是想回到权力中枢,所以当朝放臭屁。
他惊讶地看着赵明诚,这小子是真的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赵明诚见章惇这副表情,暗想自己这次真是说到点子上了。他早想到章惇就是对自己太自信了,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实际上曾布等人只是反感他一个人把控朝政。
看来事情有转机了。
“你这么为我,总该有目的吧。可是你这么聪明,犯不着为我好,老夫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给过一官半职。”
“我的姨丈,您也该听说过。”
“你说的是陈师道吧。”
“德甫从小亲眼见着党争把好端端一家人弄得反目成仇,为我亲自制衣裳的姨母如今连我家门都不可踏入。于私,我希望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于公,这些年宰相坚持改革,大家亲眼看到国中百姓生活安定。若是坚持下去可使大宋河清海晏,山河永固。”
“我读旁的书实在是少,唯独读史书多。我素来知道皇位交替一旦出了问题,就会酿成无法挽回的祸患。试问既有周秦汉唐,难道下一个就不会是宋朝吗?”
章惇沉默良久,拍着赵明诚的肩膀道,“尔日后,必为国之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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