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身空手套白狼的好本领!”另一位福建路转运使、知福州任晓赴泉州界迎,遥望海平面感慨。
四艘泊案的座船身后跟着百余艘海船,多自杭州湾、明州港一路尾随。
“艺高人胆大,你我老矣!”陈靖心有不甘。
“咦?那是刘学士家眷?不是吧?”任晓脸上尽是意外。
第二艘座船靠岸,一群看不到尽头的莺莺燕燕自舱内陆陆续续走出,或是遥指泉州城说笑,或是相拥而泣。
“我倒是知道一点,不如请传世法师指点迷津。”陈靖卖关子。
“阿弥陀佛,她们是我泉州子弟,景德二年十二月赴京师光教院求学,今已十年,学有所成。”传世泪流满面。
“陛下爱民如子,大师慈悲为怀,刘学士兼济天下,三者缺一不可。”任晓将陈靖嘴里的“法师”换成“大师”。
“她们荣归故里,大师功德圆满,是我这父母官失职。”陈靖也改了口。
“两位知州过奖,贫僧愧不敢当。泉州父老今日倾城而出,是为迎刘学士开海,也是为迎游子归来。”传世住持京畿慈恩寺十年,见过达官贵人无数,自有一番庄严气度。
“泉州城最近会多出几十桩喜事吧?我这不速之客可是要讨杯酒喝。”任晓开怀大笑。
“寿昌长公主殿下舍不得她们远嫁,她们想回来看看,却又不愿意在泉州嫁人生子。江南、两浙人士是怎么调侃我福建路的?疾溺于巫、丧溺于佛、婚溺于财,于女而言,太过不公。”传世幽幽一叹,“她们为四海商会、四海银行泉州设点而来,一桌喜酒留不住。”
任晓、陈靖面面相觑,公私两不误,这是来泉州抢钱来了?登船见礼之后,此想愈加坚定。
新任泉州钤辖李余懿是唯一的财计外行,掌泉州水师、厢军,兼领市舶司前行、后行。
刘纬身上仍然兼着三司度支副使,泉州通判钱昆原为三司度支判官,市舶库监门官任守忠原为三司都磨勘司勾当内侍。
余下孔目官、刀笔吏、专库专秤、都吏客司等二百四十三人尽是三司各案老吏,家世清白、作奸犯科者各半。
如此兴师动众,就是稽核东南五路转运司的文书、账薄也没问题。
……
刘纬先同迎上船的泉州士绅热情寒暄,后又在陈靖、任晓、传世的陪同下迎向岸上一百岁耆老,扶着肩舆簇拥耆老沿港口漫步:“小子不才,承蒙泉州父老厚爱,就从现在做起……”,他扭头笑道:“请问陈知州,出海商船、抽解商船是否已分开管制?”
陈靖微微一愣:“出海商船泊在后渚港,是不是应该先洗尘?”
刘纬道:“你我少一餐,出海父老便能早一日归来,他们平安归来,就是你我为官一任最好的接风宴。”
陈靖面红耳赤:“下官受教!”
“是我一直在受陈知州提点,陈知州仕我大宋以来的每一篇奏疏,我都拜读过,而且烂熟于胸,厚颜请陛下留陈知州等我到任,以便当面请教。”刘纬轻吟陈靖当年赠子诗,“秋去春来不倦遥,流莺相伴语交交。儿孙各自飞鸣去,犹拣新泥补旧巢。”
陈靖的略显局促:“当不起刘学士盛美。”
任晓缓和气氛:“两位再这样厚此薄彼,我就回福州了?”
刘纬谈笑自若:“那我实话实说了?海商讨生活不容易!飘了一个多月,脚踏实地的感觉太难得了,不愿坐,没胃口,不如讨泉州父老欢心。也是怕用过午宴之后,任知州打道回府,怎么请教?”
陈靖道:“刘学士走海路赴任实乃神来之笔,胜过万言许诺。”
刘纬交跟交底:“不敢瞒两位知州,我是想尝试一下福建路的财赋上缴能不能经海路运至海州登陆,最少可以省去两千里的转运靡费。”
任晓道:“沿海飓风横行,六至十一月尤甚,正值秋赋起运,颠覆之险,不可不察。”
陈靖道:“钱万缗重五万斤,由泉州递解至京畿,最少两成损耗,若是能请陛下将福建路秋税递解时间定在当年十二月,海运之利远远大于漕运之利。”
是夜,三人秉烛夜谈。
次日,三人联名上奏。
以西域朝觐路已为契丹、党项、回纥、吐蕃所阻为由,请设泉州“来远驿”,许高丽、西域、南海诸蕃经海路来朝,也是变相通商高丽之请。
王旦见奏,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