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七月十三,晴。
日正当空,天地之间充塞着无穷无尽阳和之气,驱尽一切邪祟。
远离太和城二百六十里外,在那崇山峻岭荒僻之地,有一‘小镇’。
小镇不大,大约也就两三百户人家。
不过镇民们看起来还算衣食丰足,起码来往行人面色红润,虽不是人人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加身,但即便是下等人们也都有一身土布衣衫,而且极少有补丁。
整体看,小镇房屋多为低矮建筑,但也尽是砖瓦房,偶尔有几间破旧茅庐夹杂其间,并不常见。
按照国朝记录来说,这里其实是一个上县首辖之地。
没错,这里是县城,所以严格来说,它应该叫‘小城’。
但不知道为什么,堂堂县衙驻地,居然没有城墙,也不怪有些外地人误会了。
远远看去,此时山间小城炊烟袅袅,宁静祥和,城外后山又有七座高耸舍利佛塔如众星拱月一般将小城半抱于怀,让它又平添了几分庄重与肃穆。
阳光下,仿佛连炊烟都泛着光晕,犹如世外桃源。
呵,这些都是表象。
真要进了城里你就会发现,这里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男人们大多凶神恶煞,说话的时候像吵架,吵架的时候像要杀人,仿佛谁都欠了他们八百两银子一般。
受此感染,便是性子绵软的男子待久了,大概装也要装出一副凶恶模样来。
女人们自然是不会把凶残挂在脸上的,但也与其他地方不同,这些老少娘们一个个仿佛刻意将市侩刻在脸上一般,丝毫不做收敛。
所谓相由心生,从表象可看几分人品,又以人品而论风俗,无论怎么看,此地都不像是良善之地。
明天是孟兰节,本地人一直有过这节日的风俗,今年也不例外。
县城乡绅们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合计好了,今年孟兰节,要大办特办。
他们早早遣人预定了,求请十方大德僧众来此主持操办一场“孟兰超幽法会”,到时候众位善信可广为布施,以解七世父母地狱之厄,同时也为现世父母增功德,为六亲六属祈福。
可以想见,在法会前夕,相关准备肯定早已办妥了。
这话不假,只要你进了城里,一定能看到一连串被高高挑起的红红绿绿锦旗,上书三个大字:孟兰会。
这些法旗在小镇上广为分布,每隔三五户人家就要插上一只,数量比酒家、旅店高高悬挂的旗蕃多多了。
城里如意楼被乡绅们包下了,此时正在宴请一群大德高僧……一群肥头大耳富得流油的和尚,大家推杯换盏,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场面十分热闹。
……
出了小城往东南方向20里处,那里大概是个盐碱地。
放眼望去,附近少有树木,只有一些低矮灌木藤蔓与杂草做伴。
一个书生拄着一根临时拐杖远远走来。
大概是已经走了不短一段路程,到了盐碱地附近,便忍不住将手中树枝一扔,喘着粗气,一屁股蹲了下去。
书生大约二十几岁,朗眉星目,相貌堂堂,眉宇间透着一股未被浊世污染的书生意气。
歇息片刻后,他从背囊里取出竹制水壶,想要舒解一下干渴喉咙再说,却不幸发现,里面竟连一滴水都没了。
拿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底座炸了一道裂纹。
书生暗道一声晦气。
之前他一路走来,附近也没有溪水河流,此时也无法可想,只好皱着眉取出干粮,打算硬着头皮吃几口,先祭一下五脏庙再说。
大概是出门没看黄历吧,人倒霉了喝水都会塞牙缝,当他把馒头往嘴里塞去,带着一丝烦躁狠狠咬下去的时候,只听嘎嘣一声,差点把自己牙都给磕掉,顿时嗷的一声叫。
书生托着腮帮呲牙咧嘴,看着手上隐隐有个牙印的馒头,颇为错愕。
蒸馒头看起来白白嫩嫩,怎地如此坚硬?
不应该啊。
仿佛为了验证刚才自己是否是错觉,他将手上馒头往脚边石头上一磕。
闷响声中,那人头大风化石应声而裂……
书生瞠目,简直无法置信!
……
在同一时间,距此大约两里的缓坡地上,亦发生一阵诡异变化。
低矮草丛上空大约三丈高处,发生一阵不明抖动。
一开始,只是空气旋流变得有些混乱而已,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紊乱变化越来越猛烈,不用一时半刻,竟然在原地形成一枚大约一丈大半透明‘巨卵’!
这枚不明之物一出现,立刻引得附近无形天地元气紊乱,进而引发一连串不明变化。
以此为中心,附近几里处原本风和日丽的阳光天气,突然变得阴沉了几分,远处云层纷纷往这里汇聚,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让人感觉心中沉甸甸,莫名烦躁。
在一连串连锁反应中,最明显变化莫过于云层中开始诞生的滋滋电流,雷电精灵纷纷汇聚在一起,在正上空与地下‘巨卵’遥相呼应,相当具有针对性。
当那半透明巨卵内部开始泛起一股明暗晦涩波动之时,上空酝酿的雷电也动了。
仿佛触发了某种莫名机制一般,原本还缓慢汇聚的雷电变得猛烈起来,眨眼间便形成十数丈方圆巨大雷球,悬在半空中,如一枚独眼一般将下方不明物牢牢锁定。
紧接着便有了动作。
呲啦!
从半空‘独眼’中射出一道水缸粗的巨大霹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然劈在半透明巨卵之上!
这种程度的放电现象……后果相当严重。
附近弥漫着一股氧气被击穿的恶臭,原本夹杂在空气中的水气被瞬间电离,进而引发爆炸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