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苏代嫣站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去,语气平静了下来:“我去一个人待会,有事叫我。”
陆景然看着她脚步沉重的背影,心上陡然戳上了一支银针。
她总说不在乎时间,不在乎能不能跟他相伴一辈子,现在看来都是假话。
她很在乎,在乎到几近自卑的程度,认为她的出现不会给他的人生留下痕迹,认为他记得她的时限,不会超过十几年。
到底是个小姑娘,她远远没看起来那么洒脱坚强。
房间的门被轻轻关上,门里门外是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再温馨和谐的家,都染上了一丝惆怅的味道。
陆景然坐在地上,看着那扇暗红色的木门,久久未起身。
苏代嫣泪点奇葩,哭闹大部分都是为了陆景然,往往是些委屈和心疼,真正到了难过得很的事情,她反而哭不出来。
眼泪只是发泄的良药,做不成伤人的尖刀,而真正难过的事情,发泄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苏代嫣沉默的走到窗前,盘腿坐到地上,两眼无神的看着窗外。
其实今天的那一通胡闹,倒也不仅仅是觉得委屈不安了想要任性而已,也有试探。
她想探探他们是不是真的,绝对,没有一点商量余地的,不能在一起。
现在看来,陆景然可以纵容她的小脾气,接受她恰当的亲昵,但是同时,也永远不会让她触碰横在他们之间的那条禁忌之线。
对此,她无法改变,也由衷恐惧。
这世界何其之大,既然有一个陆景然,怎么能保证十年后二十年后,不会出现和他一样的人。
像他一样头发长得快,像他一样不必吃饭睡觉,像他一样有长睫毛和苍白的皮肤。
像他一样,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戴着三颗鹅卵石大小红宝石镶嵌的皇冠的王子,是注定要和戴着满是珍珠的皇冠的公主在一起的,牧羊女的那第两千二百四十颗星星的位置,既不是秘密,也可以被别人替代。
而她的喜欢,她拼命追随的二十年,她不顾一切朝陆景然伸出去的手,或许可以感动陆景然一时,但从陆景然必将长远的人生来看,这些事,她,都只是漫长中的一个瞬息。
漫长到猴子可以打出《哈姆雷特》的时间里,另一份坚贞不渝总会到来。
从一而终到底太美好,后来者居上才是现实。
这是她意识到了陆景然的喜欢,但是却坚决不接受她的那一刻开始,就根深蒂固无法解除的恐惧。
她想强迫他接受,为此努力数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有办法,她只能让她单薄的生命,在陆景然的记忆里留下些不一样的东西。
苏代嫣抬手,指尖触上冰凉的玻璃表面,外面是草长莺飞的人间四月天,阳光照在苏代嫣身上,被温暖笼罩着,她仍觉得心底一片冰凉。
说她心机深重也好,不择手段也罢,她已是困兽,只希望能被陆景然牢牢记住。
用眼泪,用鲜血,用无法消减的痛,用心上的刀,让爱变成他的愧疚,让他自乱阵脚,让他自困其中。
苏代嫣想起了很多,有画面的记忆,或者没有画面的杂乱思绪,她越来越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也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头又开始疼了。
剧烈不剧烈不重要,在一个不能见陆景然,需要他独自痛苦的情况,苏代嫣熬得过去。
她转身闭眼靠在玻璃上,窗户开了一个小缝,能听见楼下遥远的鸟鸣和树摇,声音悠扬又欢快,听起来很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