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顿住脚步,两人并肩立于廊下,目向面前的一汪莲池。风由书房前的一片莲池吹送而来,轻轻掀动两人的袍摆。
李嗣源转过身,朗落如星的眸子认真望着安重诲,淡淡道:“是知己者,自不必多言。你既知我心里想什么,我也知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眼下局势不明,我不愿做他想法,关于这点,你也懂得!”
安重诲也同样认真望着李嗣源,俊美眉宇微微皱起,还欲说什么,但见他神色坦然而安静,便浅然一笑,点头道:“我懂,我懂!眼下进你书房讨口茶解渴,这个总行吧?”
李嗣源薄唇微勾出笑痕,转身推门走入书房内。
跟在他身后正欲进书房的安重诲,不经意间回头,正看见远处被落日点燃的一大片绯色霞晕,仿佛整个天边都着了火,亮烈的令人睁不开眼。
望着那灼目的绚烂,安重诲豁然一笑,心中暗哂:此一时彼一时,以后的事连大罗神仙也说不准,嗯哼,到时再谋也不迟!
而就在此时的应天城外,一人策马立于一处矮峦之上,与安重诲同入眼这片美丽的霞光,身后的影被残阳拉的老长。
此人,正是刘鄩。
驳转马头,刘鄩远远望向应天郡高耸夯厚的青石城墙,就像被霞光镀了一层金,清冷而亮烈。
刘鄩终没想到,如今竟然是自己站在此处,遥遥望着城门却不得入。
晚风咋起,吹动城头上牙旗猎猎作响,上书一个气势轩昂的“李”字,而牙旗下方,是他曾经亲手安置的固若金汤的御敌工事。
亲手督造固若金汤的防御,十多年的心血……
刘鄩缓缓别开眼,轻轻扯了下马缰,马儿在原地转了个圈,向大军驻扎的临时营寨奔去。
这一夜,注定无眠。刘鄩此番出征,身侧只带了两名随身的副将,眼下已用不着议事,独自坐在自己的寝帐内,闲来无事,无意将手伸向案头,才发现竟一本书都没带来,想想不禁觉着好笑,他竟将那些兵书战册,都留给了从不爱看书的蓁丫头。
刘鄩站起身,缓步踱出寝帐,转至后面的马厩捧了一捧黄豆添入石槽内,看着马儿凑过来吃食,伸手在它额上轻轻拍了拍。
马儿似明白他的意思,昂起头在他手掌心蹭了几下,鼻息中微热的水雾喷在他的掌心上,湿漉漉的。
刘鄩轻声道:“今日辰时,你又要同我上战场了,这一次与以往可有些不同呵。”
马儿低头认真地嚼着豆子,时不时含一口豆子在嘴里,抬头看一眼刘鄩,神情安然自若,与以往每次出征前并没什么两样。
刘鄩就这么站着,静静地看着马儿吃食,静静地站在宁静的军营里,不觉更辰暗淌,天边一线微明过后,渐渐就翻出了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