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心里话,没有编造,所以说得真切而沉重。
“平时怎么不见你……”
是啊,她之前怎么不珍惜?平日有大把的机会可以巴结他,从前怕惹他怀疑,不敢太主动,后来她一时又做不到放下仇恨去讨好,如今好不容易放下了心里的包袱,上天又设下这样一道关隘。
“可能……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吧。”
华盈寒本是在自言自语地抱怨,但是长街寂静,她的声音亦能飘到身边人的耳朵里。
姜屿的神色有过一丝复杂的变化,他想说平日不见她这么多愁善感,而她似乎曲解了他的意思。
他沉默一阵后,另讲道:“你那日的话有几分道理,让你待在府里是比待在宫里稳妥。”
华盈寒没留意他在说什么,她看向姜屿,万分认真地叮嘱:“刀剑无眼,王爷……一定要保重!”
照景王府布局的复杂,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别想掘出她爹的东西。
姜屿原本看着华盈寒,她此言一出,他反倒挪开了目光,又跟无处安放似的,随意看了看路两旁。
华盈寒原本没心思逛什么街,忽然瞧见前面多了不少人,他们都聚在一间铺子外排起了长队,整条街只此一家店有这样的盛况。
附近的小巷子里还蹿出来不少行人,都在往那间店汇集。
“快走,让神医给你瞧瞧病。”
“神医?哪儿来的神医?”
“听说是周国来的太医,连周国太子妃不能生孩子的毛病都是他给治好的!”
华盈寒皱了皱眉,目光一定,盯准了那间店铺的招牌——回春堂。庆明帝只封过谢云祈这一个太子,在她离开前,谢云祈也只有过一个太子妃。
不过她现在和谢云祈已无半点瓜葛,又身在祁国,懒得拆穿谁,只是佩服这个“神医”的胆子,敢在隋安吹嘘自己是周国的太医……
真是奇了,他放着逍遥自在的大周不待,跑来律法森严的祁国,不是江湖骗子是什么?
她瞧姜屿也没什么反应,不知是因为微服出来不便管百姓的琐事,还是同她一样,懒得搭理这等市井杂碎。
午后,天上又下起了小雪,他们进了街尾的一间茶肆歇脚。
从二楼雅间的窗户看出去,正好能看见一片荷塘。年节已过,荷塘水面的冰还没化开,无数的枯叶被冻在水面上,纵然萧瑟,也别是一番美景。
炭炉里的火烧得越来越旺,华盈寒坐在炉边上,替姜衍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小手。
李君酌接了消息回来,禀报道:“主上,诸位将军已将南营的兵马清点好,正在等王爷过去。”
姜屿拿着杯盖撇开浮沫,看了看对面的人。
华盈寒没有看姜屿,但她知道他现在有要事要办。军队出征在即,哪儿有主帅还在外面喝茶逛街的道理,他要做的应该是去军营阅兵,鼓舞士气。
小姜衍似乎也知道他伯父有事,却故意往她怀里靠了靠,舍不得回去。
小孩儿哪儿有不贪玩儿的,一上午怎够。
华盈寒道:“王爷放心,我定将陛下平安带回王府,若有差池,听凭王爷处置。”
姜屿收回目光饮茶,思忖了一阵,直到放下茶盏才点头应允。
姜屿起身,出门前又回头叮嘱:“阿衍,不可淘气任性,你若闯了祸被祖母知道了,伯父也救不了你。”
“嗯嗯,衍儿会听寒姑姑的话的。”姜衍靠在华盈寒怀里乖巧地说。
姜屿走后,华盈寒抱起姜衍坐到腿上,好奇:“难道太皇太后不知道陛下今日出宫的事?”
“嘘。”姜衍吹了吹手指,贴到她耳边小声说,“皇祖母以为朕只是到伯父府里玩儿呢。”
过了一阵,小魔王又道:“寒姑姑,等天黑了我们出去看花灯吧。”
“花灯?”
华盈寒看向窗外,虽不知照白天的样子来看,晚上会不会有什么元宵d灯会,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顶多挨到傍晚他们就得回去。
姜屿带走了李君酌也带走了马车,他命李君酌另遣了一辆马车来,天黑之前会在街口等待。
他还是把小魔王留给了她一人照顾,看来并不是信不过她,之所以亲自来,是想借这个机会陪陪侄子,毕竟他即将远征,归期不定。
狄族不是东越那样的软柿子,她上次打越国都打了一年,姜屿如今要和狄族硬碰硬,这仗会打多久就不好说了。
还有,他之前说她的话有道理,看来他思考的不是要不要把她让给姜衍,而是在他走后,她能否顺便去照顾下姜衍,没想到她瞎编的说辞,他还真能听进去。
姜衍也有睡午觉的习惯,姜屿走后不久,他就在她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小脸儿肉乎乎、粉扑扑的,实在可爱。
华盈寒抱着姜衍,就像抱着小九那样小心翼翼、一动不动,怕惊醒他。
日暮即是归途。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连刚才那间医馆都已经打烊,华盈寒牵着姜衍在街上走,细雪纷纷,祁国的冬天真是漫长……
听见姜衍打了个喷嚏,华盈寒的心都跟着捏紧。
姜屿背着太皇太后把姜衍带出来,天寒地冻的,万一姜衍的病再次复发,太皇太后自然不会找儿子算账,只会唯她们这些下人是问。
华盈寒抱起姜衍,用自己的斗篷把姜衍包裹起来。
姜衍靠在她肩头,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懒懒地问:“寒姑姑,我们得回去了吗?”
“先回王府,明日一早,奴婢送陛下回宫。”
“寒姑姑你真好,跟伯父一样好。”
华盈寒沉眼笑了笑,姜衍或许是世上唯一一个会夸姜屿好的人。
她带着小魔王从街尾走回街口,一路都留心着天上,光秃秃的,哪儿来什么花灯会,不过大周倒是有这样的盛事。
走得久了,华盈寒的手臂又酸又麻,自打小魔王病好后,爱吃的本性暴露无遗,比起之前长重了不少。
她原以为可以上马车歇口气,谁知路口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说好的马车。
华盈寒放下姜衍,牵着他在附近几条街上都找了找,还是不见马车的踪影。
整个东市就一条大街、一个路口,另一头连接着东城门,她不可能找错,猜测可能是车夫有什么事耽搁了。
从这儿回景王府只有一条容得下马车的大路,华盈寒决定边走边等。
原以为他们能在半道上碰见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