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屿明日还要强攻,不是他不懂吃一堑长一智,而是要智取,至少得摸清阵法的全貌,不然靠他们坐在这儿凭空瞎想,只怕想破头也想不出什么破阵的办法。
诸位将军身经百战,他们惊骇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而是他们没有姜屿输得起。敌军的阵法太过厉害,攻一次就会折损大量的兵力,他们不忍心。
但是这个阵若破不了,摆在他们眼前的就只有一条路……打道回府!
姜屿的眼里、心里都没有“知难而退”几个字,他是个赌得起也豁得出去的人,怎会轻言放弃。
军令一下,祁军一探就是十日。
十日之间,祁军同狄族打了六场仗,没一次占过上风,最后都是以姜屿下令撤军而结束。
狄族靠着那个阵法尝到了不少甜头,应该正得意才是,可是他们竟从来没有乘胜追击过,也没有趁祁军疲惫的时候跑来偷袭军营。
华盈寒猜,这是因为那个阵法只能用来防守,不能进攻,所以他们暂时没有反击的本事,只能在原地等着祁军送上门,以阵法折损祁军的兵力。
昨日一场恶仗下来,将士们的士气越来越不如之前,诸位将军也越发愁眉苦脸。
营帐里,聂峰沉沉地说了句:“王爷,为了探这个阵,咱们已经损失了近六万人马……”
姜屿的目光一直都在正中的沙盘上,上面插着不少小旗。
为了摸清狄族的阵法,大军同狄族打了六场仗,每次都是他亲自带兵进攻,伤亡有多惨重,他会不清楚?
沙盘上的小旗该插在什么位置,都是将士们用命在探,直到昨日他们才摸清了阵法的全样,将阵法用小旗摆了出来。
其他将领也都看着沙盘,各自沉思,因为代价既然花了,就得见成效,现在是他们该拿个破阵之法的时候。
华盈寒端着茶进来,见众将军的神色一个比一个凝重,她也跟着看了看沙盘,不难想到沙盘上摆的就是让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的阵法。
她从门口走到书案前,已大致看清了阵法的全部,眉头随之紧蹙。
顾及在场的人多,她的神色很快恢复了平静,她默不作声地将茶盏放到书案上。
别的她不敢多想,但能断定若他们想不出破阵的办法,只靠带兵继续强攻的话,到最后会把二十万兵马输个干净!
聂峰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听说布阵的人就是狄族大将烈图古,想来定北侯府的五万兵马便是栽在了这个阵法里。”
华盈寒上完茶便退到旁边侍立,她一句话都没说,可心里诚然已经捏紧……
*
周国皇城,天启殿。
庆明帝高坐在丹壁之上,俯瞰殿中的群臣,而群臣正在你一言我一句地争论个不停。
有大臣道:“陛下,祁国这次出动三十万兵马去攻打狄族,对我大周而言乃天赐的良机,依臣之见,大周应即刻兴兵进攻祁国,一血当年之耻!”
庆明帝神色肃然,皱着眉叹道:“不妥,祁国已今非昔比,朕若在此时进攻祁国,后患无穷。”
“陛下不必担心,祁国大军远在狄族境内,他们若掉头回来阻止咱们,只会顾此失彼,等祁国和狄族的仗打完,即便他们赢了,也定是元气大伤,未必有力气来讨什么债!”
“陛下,纵然陛下仁义,不愿趁祁国之危,但陛下可有想过盈州城如今还在祁国手里?”大臣又言,“盈州城早已归属大周,万不能容忍祁国说拿回就拿回,陛下至少应趁此机会夺回盈州才是。”
庆明帝对这个说法似有些认同,捋着胡子思量了一阵,又看向站在群臣之首的人问:“太子,此事你怎么看?”
谢云祈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沉着眼,像在走神。
他人还在,心已经脱离了喧闹的大殿,在那个大臣提起盈州的时候。他记得盈州是她当初没能一举收回来的地方,不知她如今是否还把这当做遗憾……
谢云璘蜷起手在唇前轻咳一声,才让前面的人找回了神。谢云璘凑到谢云祈耳边,将陛下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谢云祈抬眼看向他父皇。试问大殿上的人,从他父皇到文武百官,谁不想从祁国手里夺回盈州?
谢云祈拱手答:“回父皇,儿臣赞同兵部尚书的提议,大周是该抓住这个机会夺回盈州。”
“太子,你可知若贸然挑起同祁国的战事,战火便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陛下,祁国如今是强,可我大周仍是天下霸主,一山二虎而已,谁怕谁还不一定。”兵部尚书又言,“何况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大周正好可以坐收渔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们能笃定祁国和狄族最后一定会落得个两败俱伤?”谢云祈瞥了瞥在场的大臣们,又进言道,“父皇,儿臣是主战,可儿臣并不赞同现在就动手。”
“你有何见解,说来听听。”
“回父皇,据之前探到的消息,祁国这次攻打狄族,吃亏的一直是狄族人,祁国并无败势,而且祁国突然征调十五万大军赴北增援,是想同狄族来个决战,可知这场战事即将分出胜负,而祁国这只鹬未必不能全身而退。”谢云祈接着说,“如果祁国赢了,他们将有的是力气回来找我大周的麻烦。”
兵部尚书叹道:“殿下多虑了,找麻烦就找麻烦,大周难道会怕了他们不成?”
谢云祈脸色一沉,回头斥道:“三句话离不开打仗,这仗你去打吗?”
年过六旬的兵部尚书愣了愣,刚刚还挺得笔直的腰板立马弯了几分,咳嗽两声后道:“殿下息怒,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谢云祈神色忿忿。他父皇表面上想打,可心里仍有所顾虑,说到底,他父皇没底气去招惹祁国,毕竟大周如今面临的不止有祁国已空前繁盛这个局面,还有华晟没了,她也走了,大周已无能同祁国较量的大将……
这仅是他、他父皇母后还有华盈寒四个人知道的事而已,所以大臣们才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
谢云祈的话正好戳中了庆明帝心中的顾虑,庆明帝即问:“太子,依你之见,我大周到底应该如何?”
“回父皇,儿臣以为大周现在该做的不是趁火打劫,而是隔岸观火,等到祁国和狄族真正两败俱伤了,咱们再趁虚而入也不迟。”谢云祈又道,“依儿臣看,父皇可先在北疆屯兵备战,若祁国输了,或者元气大伤,毫无招架之力的时候,我们便即刻进攻。”
有大臣反问:“若祁国真的全身而退了呢,大周岂是白白错失了机会?等他们大军归来,咱们再想打就不容易了。”
“那就不打!”谢云祈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