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男伶,手持管弦丝竹,演奏着靡靡之音。
婉华拿着杯酒,看着眼前这一切,面色冷淡。
若是真正的婉华公主,此时见到这些,只怕已经享受起来。但她早就习惯了宫中的美酒佳肴,又不是特别喜好男色。
因此,太守安排的这一切讨好,对婉华来说,无效。放在往常,她或许还有愿意配合着装一装,可今日,红书和绿棋被人带走,下落不明,还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一脸忠厚的太守搞的名头。
她实在是风流不起来。
见婉华没什么动作,太守也不恼。
婉华公主既然贵为公主,那自然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眼前这几个小菜和男人,对付别人可以,当然不能糊弄眼前这个公主,瓦砾在前,自然是有金玉在后……她的大招,早已恭候多时了。
扬州太守暗暗做了一个手势,小厮早就等着她的命令,如今终于等到了,忙下去带人。
婉华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正冷冷地看着场中的表演,在心中揣度着这位太守抓走红书和绿棋的用意。
忽听迷乱的管弦之声中,一道清亮悦耳的男声响起:“吟吟舞蔓草,昭昭,婉婉如幽道,遥遥,星夜闻我歌,孤月影照,寻声往去,赠君以桑蒿……”
婉华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男人能把歌声唱的这么动听的,仿佛是一道温润的泉水,缓缓流动这一方天地,清澈明亮,把她心中的沉郁一点点消散了去。
那人还在继续唱:“暮往迎朝,君在千里遥,如生去老,君一言,不畏迢迢。若为君故,唱尽重山道……”
伴随着那歌声渐入高潮,那些拿着管弦丝丝竹的男伶也退了下去。
层层的纱帐飞舞,太守府的灯光恍若白昼,就在这光影错杂间,一人,掀开纱帐走了出来。
身长八尺,腰怀若素,温润中带着锋芒,清贵中透着明朗。着暗紫色长袍,一身的清隽雅致。
这人……又是一位男色中的极品。
一眼看过去,婉华在心中有了判断。
世人皆知,婉华公主喜好男色。扬州太守明知如此,却还是偏偏给她引见这人,其用心,不能不说的上是耐人寻味。
如果说她之前对于红书之事是否为扬州太守所为还有几分的怀疑,如今她是彻底的确认了。
她奉旨来督办打造金像一事,赵拓有意让她低调行事,连家眷都不让带,圣旨也只传给了扬州太守一人。
可今日前来刺杀她的那些刺客,显然是早有准备,训练有素。既然做好了准备要刺杀婉华公主,以那些人的武功谋略,又怎么可能辨认不出她才是婉华公主本人?
那些人既然明知道公主不在那车中,却仍朝着那车中行刺。动机只有一个,杀鸡给猴看,他们定然是想通过这场刺杀,砍去她的左膀右臂,再让她心生畏惧。
经过了白日里的动乱,晚上再让扬州太守给她安排个温柔乡,如此一来,已经被刺杀吓破了胆的婉华公主必定会老实待在扬州太守府中,把扬州太守当成主心骨。
如此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扬州太守这人,动机不纯,其心当诛。
眼下还有个唯一的疑惑,她不过是个众人眼中空有名头一无是处的草包公主……何须对她下这番功夫?
扬州此行,她是为了打造女帝的金身雕像而来。扬州人若是不愿意,讲明白难处回绝了便是,为何如此弯弯绕绕,莫非其中还有她没想到的什么勾当?
婉华的眼神,带着复杂难懂的情绪,慢慢降落在那位男子身上。
看在扬州太守眼里,便是婉华对那人有兴趣。她嘿嘿一笑,语气中带着暗示:“今日之事是下官对不起殿下,如今这人,便当做是下官的赔礼。”
那男子面色平淡,上前,对着婉华就是一个叩礼:“小人冯子都,叩见婉华公主。”
和他的动作不同,这声音字正腔圆,掷地有声,不卑不亢。
他讲的是长安的标准官话,婉华此时也了然了这人的身份。
她那日去松江苑想见却没见着的冯子都,想不到在今日这样的情况终于会面。
“起来吧。”婉华的声音依旧冷淡,眼光仍旧放在冯子都身上,维持着她喜好男色的表象,利用这种表象试图降低扬州太守的警惕。
她现在已经没了红书和绿棋,行事更要小心。这也是为何她坐了许久却至今滴水未进的原因。她不敢确信,扬州太守给她提供的饭食里,会不会有什么碰不得的东西。
如今见来了冯子都,她心头浮上一计。
她眸光莫测,捏着看着夜光杯轻轻摇了摇,淡紫色的葡萄酒随着她的动作在杯中潋滟生波:“公子唱的这歌叫什么名字?为何本宫以前未曾听过?”
冯子都恭敬答:“回殿下,比曲名为吟风曲。是扬州民间一才子所作,深受百姓喜欢,流传甚广。”
婉华扯了扯嘴角,把目光移向他的身上,从头打量到脚,邪魅中带着点放肆:“唱的不错。”
“谢殿下夸奖。”
冯子都站的笔直,任她用眼神调戏。
婉华纤长的手指托着手中的酒杯递到了冯子都的面前,冯子都不解。
婉华神色冷淡:“赏你的。”
冯子都接酒杯时,手颤了颤,他拿住了酒杯,却没喝。
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的扬州太守一个眼刀就射了过去。
给我喝!让你喝是看的起你,还敢犹豫?
如葱般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捏着剔透的白玉杯,杯中的液体成淡紫色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明明是卖相极好的葡萄酒,看在冯子都的眼中,却好比穿肠毒药。这酒虽然无毒,可他若真的喝了,那今晚……
冯子都咬紧了口中的软肉,直到尝到一口腥甜,他才下定了决心,对着婉华看过来的眼,一仰头将酒灌了下去。
婉华无声地打量着眼前这一幕,直到冯子都喝了酒,她才敢确信,酒没有问题。
这样想着,她也察觉到嗓子有些干涩,她又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也缓缓地喝了下去……
葡萄酒微酸,婉华本人的酒量本来就不怎么好,她又不喜欢这酒的味道,因此只喝了一杯就停了手。
扬州太守盯着那被她用过的酒杯,眼中是深深的满意。
冯子都放在身侧的手,用力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