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女子走到那个叫老秦的男子身边,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那个哑巴毕竟是那人身边的女侍,虽然不会说话,但到底让人放心不下。”
“你带几个人去找那个小哑巴,给她再灌一味药,让她再也不能恢复神智。”面具女子对着老秦道:“做事的时候小心点,别让冯子都发现。”
老秦是擅长用药的,给婉华和萧睿的慢性砒霜就是他调配的,闻言阴森森地笑了下:“明白。”
都没到晚上,到了下午,白日里还好好的婉华就吐了血,紧接着就卧床不起了。
莲舟大惊失色,求助到扬州太守那里。扬州太守一连叫了十几个医生,个个来了以后都是叹口气摇摇头,口中说着公主殿下是突发暴疾,回天乏力。
莲舟不肯听信放弃,为婉华熬了一碗又一碗的苦涩汤药。
婉华这边才端上药碗,莲舟又去那边熬上了另一方子药。
婉华看着少年明明已经脆弱到一碰就碎,却仍红着眼睛装坚强的神色,轻声唤他:“你过来”
莲舟闻言而去,婉华抓住他的手臂,实实在在的一口咬下去,莲舟疼的倒吸一口冷气,然而手却一动未动。
婉华直到感觉有液体顺着她的唇边流过才松口,她看了眼莲舟的伤口,伸出舌头去舔掉上面的血珠,满意道:“给你留个记号,以便我下辈子找你。”
莲舟本以为她是喝药不爽,找个发泄的渠道,没想到她这样说,让他瞬间就湿润了眼眶,哽咽道:“公主别说傻话,莲舟还要伺候您一生的。”
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想计较了,什么都不再敢计较。他只想怀中的这个人,她能快快乐乐,活的长长久久。
以前是他错了,都是他错了。她把他当成别人又如何呢?至少她眼前的,陪着她的,真真切切的是他,就已经够了,很幸福了。
然而上天真的很残忍,连他这点卑微的幸福也要收回。
婉华看着他红红的眼眶,心生不忍,若说她对世间的一切还有什么眷恋,此时此刻,她竟然忘记了大鑋的国土山河,忘记了受苦的黎民百姓,眼中只剩下了这一人。
只剩下了眼前这个明明已经再经受不住打击,却仍在她面前努力维持着镇定的少年。
婉华摸了摸莲舟的头后叹了口气:“可惜我这一生,也太短了。”
一话说完,胸中气血翻涌,她挣扎着推开莲舟趴在床边一阵猛咳,又是一口鲜红,噗地洒在了地面。
连着莲舟骤然落下的泪滴一起,埋没进了泥土里。
莲舟慌忙去扶婉华,拿了张洁白的手帕去擦她唇角的血,然而,擦不完……
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直到他手上雪白的帕子全变得鲜红。
婉华挣扎着挪开他的手。感受到少年的泪珠一颗颗砸在自己的脸上,她虚弱道:“莲舟,我到了此刻才知道,原来我此生最遗憾的事情,是没有在春花开的最好的时候,陪着你赏花逗鸟。”
莲舟的泪,骤然决堤……
他惶恐地抱着婉华越来越喘不上来气的身子,哭着道:“别说了,别说了殿下。”
婉华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像旧日里她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轻声道:“小莲舟,我喜欢看你笑。”
莲舟挣扎着咧了下唇角,透过婉华渐渐涣散的瞳孔,他发现自己笑的比哭还难看,他怎么能让她看到这个样子的他?
“殿下,殿下……”
他抱着婉华,终于失声痛哭。
“回长安。”婉华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直在她眼中含着的热泪,终于失去控制,顺着她的眼角滑入鬓间。
莲舟用力地抱着她,哭的越来越绝望……
大鑋五十六年,女帝登基,开科举,设殿选。
新科状元书三篇长纸歌颂女帝傅婉仪功绩,为了纪念这位传说一样的女帝,状元请求为女帝傅婉仪塑造金身雕像。
婉华公主受命督造金像,前往扬州,同年,婉华公主突发暴疾,死在扬州。
朝野震撼,扬州太守为表遗憾,递了道奏折,表明自己会在送金像来长安的同时,万里抬棺,送婉华公主回长安。
扬州太守府,因为婉华病的突然,灵堂也设的仓促。
婉华虽然贵为公主,可此刻又不是在长安。死都死了,谁也没空在一口棺材面前演戏看。
一指头高,有成年女子手腕粗细的小白烛成排摆着,蜡烛尖上的小火苗像豌豆那样大,散发着幽幽光芒。
烛影昏暗,映照着灵堂,一口镶金楠木棺材前,只跪了一个人。
披头散发,面容憔悴,眼中一片通红。
哭了一日,面上泪痕未干,颓废的样子,哪还有昔日千金得一笑的风采?
莲舟眼神空荡荡的,低着头在给傅婉华守灵。
婉华公主已死,扬州太守让冯子都试探了几番莲舟,结果是莲舟什么都不知道。
扬州太守这才放心地松懈了对莲舟的看守,撤了两队侍卫。
公主突然死在她这,她也需要个人证给她做个清白证明。
婉华公主来扬州时,总共就带了两个女侍。两人在扬州,一人被她关押后逃走,一人被那些人抓回来,送给了冯子都。
送给冯子都的人,扬州太守是比较放心的。
谋杀婉华公主是冯子都亲自下的药,又是他亲自递的酒。就算是为了他自己本身的安危,也不会让那个女子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何况……以扬州太守对她那个合作伙伴的了解,那人向来一不做二不休,人被她盯上了,能得到几分好去?
目前在扬州太守眼中,那个生怀武功逃跑在外的红书,才是整件事情中唯一的变数。
而莲舟的存在,刚好可以和这个变数抗衡。
莲舟什么都不知道,在他的眼中,就是太守热情招待了婉华公主和他,供着两人奢靡度日。
婉华公主的病是因为和宫中使臣去看金像那日感染了风寒,她是当着莲舟的面吐的第一口血,又是确确实实地死在了莲舟怀中。
这一切的一切,在莲舟的眼中,怎么着都不该和扬州太守扯上关系。
因此,婉华公主死后,扬州太守对莲舟反而愈发的好,几乎是他要什么给他什么,引为贵宾,有求必应。
莲舟表情木然空洞地守在灵堂前,看着那口盖的严严实实的棺材,五指紧紧地锁在掌心,因为手掌攥得太用力产生的刺痛无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神智。
他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远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样简单。
婉华公主才出门去看了金像,临行前对他说了此行危险,第二日就莫名其妙地突发疾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