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郎是壮士,是勇者,是过河无悔的马前卒。所以,他才敢站在寿昌门前,要天理,要公道。他以为众目睽睽之下,痛陈惠妍公主恶行,送出小食邀买民心,讲段故事博取共鸣,皇帝陛下就会给他天理,给他公道?谢九郎不懂人心亦参不透上意。
冯康指尖糍团粘稠的好似一把泥浆,湿哒哒想甩都甩不干净。谢九郎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冯康自然看明白了他是怀着与惠妍公主一决高下的决心来在此处,不达目的,断不会善罢甘休。
谢九郎端方淳朴的不食人间烟火。品质固然可贵,却也是致命短板。以他聪敏,岂能不知如此行事,不啻于以卵击石?!
谢九郎非是专注读书的读书人。他自负,自矜,恃才傲物。如果谢九郎仅仅是那个出口成章,做气球赋,做望果鼓曲的才华横溢的谢九郎该多好。冯康悄无声息的拨开人群,头也不回朝着谢九郎相反方向的国子监走去。至此,冯康打消了与谢九郎结交的念头。
他与他,终归不是同路人。
微风乍起,谢九郎衣摆随之轻灵飘动。她攥紧写满惠妍罪责的状书,朝向莲童早已放置得当的蒲团走去。她要利用悠悠众口,逼得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接了状书,她要以民心所向,逼得惠妍低头认错。
谢九郎踌躇满志,大步向前。
恰在此时,裴仁魁率领京兆府役吏赶至。
齐整的靴声由远及近,霍霍而来。谢九郎遽然顿住身形,莲童惶惶来在身畔,对她说道:“郎君,是裴府尹……”
裴仁魁?他来作甚?
围观人群因为裴仁魁的突然出现一哄而散,寿昌门前刹那间肃杀森然。
百里极和卫瑫从不同方向退至同一处静观其变。
狼犬阿豹鼻子灵,最先认出不喜欢胖猫的善人卫瑫,乐得他不合时宜的汪汪大叫,还向卫瑫撩起前蹄,尽心示好。
百里极抓抓阿豹后颈,抬眼看向面前的白发丈人。
看一眼觉着不对劲儿,看两眼还是不对劲儿,看第三眼……
哎呦我的亲娘,这不是卫瑫吗?
大狗一叫唤,卫瑫便看出这是百里极爱宠,可牵狗的为何不是百里极?卫瑫以为狼犬阿豹被人偷拐了,刚想给偷狗贼一记老拳,夺回阿豹,猛然发现,眼前这人就是百里极!
他俩同时“咦”了一声,对视片刻,又都恍然大悟,用手点指着对方,心领神会的相视而笑。
不用问也知道,都是为了谢九郎,才搞到一副亲娘都认不出的古怪模样。
这阵功夫,裴仁魁到在谢九郎近前,厉声喝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谢九,竟敢在皇宫门前妖言惑众?!来人呐,将他与我拿下!”
役吏高声应和,伸手去扭谢九郎胳臂。莲童和慈晔一左一右护住谢九郎,不让役吏触碰谢九郎分毫。
谢九郎面无表情,盯着裴仁魁,沉声说道:“你二人快快住手。我跟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