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逊唔了声,不愿过多言语。原本他在永宁宫就是做戏给文帝看。出京后,惠妍的刁蛮任性倒是收敛许多,奈何裴元逊始终对她生不出爱意。但他们这对陷入困窘的小夫妻,除了抱团取暖抵御严寒,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二人无法同甘却是能够共苦,世间事,没有既定规章可循。
“你说,母亲她会不会……”相同的问题,惠妍问了裴元逊一路。
裴元逊强打起精神张开眼睛,耐着性子说道:“不会,不会。你只管放心就好。”
惠妍心下稍安,隔不多时,又问:“湛恭,你说母亲她会不会……”
裴元逊刚刚合上的双眼又再睁开,不耐烦的说:“不会,不会!”
他们初到骑田岭,惠妍右臂就被毒虫所伤。绿豆大点的创口慢慢溃烂成鸡蛋大小,直到溃烂至筋骨血脉,个中痛苦,除惠妍以外,没人能够体会。若光是疼倒还好说,那块创口到现在也没弥合,惠妍被时时渗出的脓血煎熬的痛苦不堪,整天整宿都睡不安稳。惠妍因此大受折磨,面容苍老的好似中年妇人,连带脑子也不灵光,一句话反复说好多遍,问好多遍。
裴元逊琢磨着回京之后,让御医给惠妍好生调理调理,说不定还有康复的可能。
“湛恭,咱们到了。”惠妍再次扬起下颌,指了指前方。
裴元逊仍旧唔了声,闭目养神。倘若赵尧不肯网开一面,他定得被惠妍折腾疯了。
时近晌午,车子缓缓驶入阔别已久的京都。裴元逊扒住车窗,看向通衢大街萎靡的梧桐,感慨万千。
“咦,以前这是家专卖西域面药的铺子,怎么改成卖故衣的了?”裴元逊摸摸自己的脸颊,略带可惜的说道。
惠妍静静听着,忽然插话,“湛恭,你说母亲她会不会……”
裴元逊追忆往昔的思绪被惠妍生生打断,他扭转头,望进惠妍眼眸,一字一顿的说:“不会!不会!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惠妍唯唯应了声好,垂下头,闭口不言。
裴元逊最见不得她摆出这副可怜相,语调放缓,劝慰道:“待会儿见到母亲,千万别哭,知道吗?”
惠妍仍旧低着头,回了句“知道”就又默不作声了。
两人离得近了,一股腥臭味道从惠妍胳臂徐徐散出。裴元逊赶紧把头探出窗户,深吸一口气。
惠妍打断赵矜右臂,而今她的右臂也废了。这就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裴元逊可怜惠妍之余,又觉得她当真活该。
马车沿着通衢一直向前,忽听得前边传来啼哭声。
裴元逊循声看去,不知是哪家出殡,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似得。
梧桐树下有个乞索儿,问他的同伴,“诶?这谁家治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