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过后,愁绪重回玉姝眉宇。
满荔懂她心思,“娘子可是在忧心卫小将军?”
玉姝缓缓颌首,“不算凉州城剿匪,这次是他真正带兵。原本是去沧水戍守,不想却遭遇强敌。大兄派出的援军日夜赶路,最快也只能在月末与他会合。现在是三月头上,还有将近一个月的光景,若然中途起了变故,却叫他如何是好?”
就算玉姝不说,满荔也有此担心。可她不能在此时给玉姝添堵,只得说些好话令她宽心。
“娘子切莫杞人忧天,卫小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娘子不是也说西陈的目的并非南齐而是东谷嘛。”
“我认为,西陈大军之所以迟迟未能抵达沧水就是想让东谷与南齐互相话虽如此,谁又懂得沈昂的真正意图。”玉姝隐在袖管里的右手微微颤抖,掌心里的那粒朱砂像是有了热度一般,灼的玉姝心头滚烫。
三月二十,西陈大军入到东谷腹地林邑。正在沧水的周竹得到消息便迫不及待的下令夜袭南齐大营。
周竹乃是周确堂弟,无军功,也无任何过人之处。他最擅长纸上谈兵。周竹原是军中一员副将。沧水之战以后,受了周确牵连,沉寂三五年,经由上下疏通,周竹入宫做了龙武卫。
华香璩为了早日登基,收买了例如周竹等人。当日,江凌杰对华香璩出言不逊,就是周竹亲手将其打倒在地,并且当着华香璩的面痛骂江凌杰。由此得到了华香璩的赏识和重用。
目下,沧水河坚冰消融,若想夜间偷袭必得乘船。春日里风大水急,夜晚视物不清,东谷水军多年不曾操练,想要做到攻其不备实在不易。
周竹将令一下,反对声音四起。奈何一朝得志的周竹半句忠言也听不入耳,一意孤行,定要如此行事。
傍晚,天公不作美,刮起了大风,吹散了江上薄薄雾气。十五已过,月光却湛湛澄莹,将那黝黑喝水晃得如镜面般光亮。
身着劲装的周竹两手叉腰,左手一挥,朗声道:“倘若今晚进展顺利,明儿个就能在对岸畅饮美酒,后日……”停顿片刻,又道:“后日,攻入京都!”
此番选出的五千死士,以及一应将官没人发出半点声响。他们不约而同的望向一览无余的江面,暗道:就算偷袭也得找人看看天象。有浓雾便于隐匿形迹,或是等朔日月光没那么亮眼也行。哪有大摇大摆划着船偷袭的?
终于,将官中有个声音说道:“将军,今夜天朗月明,咱们这边稍有动静,南齐那边看的一清二楚,还是再等等……”
“等?”周竹眉梢一挑,“都等到而今了,还要再等?优柔寡断只会坐失良机。”
又有人道:“将军,死士忠勇,不畏生死,可也不能滥用他们的勇敢呐!”
周竹微蹙眉头,长叹道:“正因我珍惜东谷儿郎的胆气,才会做此决定!你们想一想,敌军仅仅五万。我们用五千做先锋,剩下的大部迅速跟进,就能将他们屠戮殆尽!”
“将军,我们的战船吃紧,想要将二十万军全部运到对岸,所费需时……”
周竹手一指说话人,大大声道:“对!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们要速战速决!”
明明说的是一码事,可就是怎么都说不到一起去。
将官们面面相觑。他们的大将军干别的不行,和稀泥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强悍。
见底下大多数人都露出了或迷惘、或叹惋的神态。周竹以为自己鼓舞士气的时刻到了。
他用力挥舞着左手,语调高亢的说道:“东谷的好儿郎们,南齐领兵的不过是个嘴上没毛的娃娃。不是我小看他,只怕他连弓箭都不会用,就帅军到在沧水。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无人应答。
周竹双眸莹亮,“这意味着南齐国之将亡!”
“将、将军,卫瑫出身将门,自小习武……”不知是谁小声说道。
周竹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两圈,没有找到说话人,心里不免气闷,但他面上并未显露半分,好声好气的说:“你糊涂啊!出身将门就懂得排兵布阵?”随即想到自己不多不少也算出身将门,尴尬的轻咳两声,将话锋一转,道:“总之,才十几岁的娃娃不足为惧!我们定要在西陈大部赶到之前攻入南齐。如此一来,陛下脸上有光,我们的封赏自然少不了!到时候,你们各个都能加官进爵!”
将官里有心里明白的,知道周竹此举不啻于自取灭亡。现在只能寄望于,卫瑫真的如周竹所言是个草包笨蛋外加睁眼瞎。
卫瑫用了玉姝送来的药膏,嘴上的水泡很快就消了。闲时,他就把阿豹绘像取出来望两眼,想象着抱着胖猫的玉姝就站在眼前。
他也知道西陈大军即将与东谷大军会合。且南齐的援军也很快就能抵达。他稍稍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加紧部署,万不能在关键时候松懈。
用罢晚饭,卫瑫小睡一阵。待到子时起身与契苾悍一起在营中巡视。
夜深人静,风却越刮越大,吹在脸上带着丝丝凉意和青草的淡香。
卫瑫手扶刀柄,俊俏的脸孔紧绷,没有半点笑意。
契苾悍早习惯了卫瑫这副模样,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也不说话。两人从南到北纵向走了一个来回,最后到在河边。
河水滔滔,仿佛一首不会终了的乡曲,将卫瑫的心绪带回遥远的京都。
契苾悍与卫瑫比肩而立,轻声道:“想她了吧?”
“嗯?”卫瑫回神儿的功夫,领会到契苾悍话中意味。
卫瑫心悦谢玉姝已经是军营里公开的秘密。先是三天一封信的往谢府送,却是如泥牛入海。后来,突然有一天谢娘子给卫小将军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