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夏颜的心里有懊恼,有害羞,有责怪,这几种心情汇聚在一起,她竟然连脾气都发不出来,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男子,只能双眼望天,尽量不让男子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每当想起那样一位美人姐姐竟是个女装大佬时,夏颜都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有发疼。她真怕再看几眼,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被夏颜无视,那男子并无不满,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夏颜。
二人就这么不言不语的对立着,场面着实有些尴尬。
“凝……”被人这么一直盯着,夏颜就算脸皮再后也忍不下去,只能主动开口。可只说了一个字,她便又停住了。
该怎么称呼此人呢?夏颜心里有些纠结。
继续叫她凝姐姐肯定是不合适的,毕竟人家已经恢复了男儿身,若是还继续叫姐姐,夏颜怕会惹得人家不满。
再者说,就算这男子同意,她也绝不会开口。让她对着一位男子叫姐姐,这让她怎么接受?换做一个神经大条的人或许可以,她却真做不到。
“花水凝。”或许是感觉到夏颜的为难,不等她再次开口,男子便主动自我介绍起来,“夏掌柜,您若是喜欢的话,接着叫我凝姐姐就行。当然,我更想听您称呼我一声凝哥哥。”
夏颜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对水凝挤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花公子,原来水凝是你的真名。可你为何会有这么一个……”
话说了一半,夏颜便生生的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是想问水凝为何会有这么一个女子般的名字,可又想到自己与水凝只是见过几次,并没有多深的感情,自己若是贸然询问人家的隐私,着实有些不好。
所以,夏颜便强忍着心中的好奇,改口笑道:“好名字,好名字。”
“夏掌柜一定是觉得我的名字跟我本人不太相配吧。”水凝像猜出夏颜的想法似的,不等她发问便解释起来,“其实,我也觉得这名字有些过于阴柔。可名字是父母给的,就算我不再不喜欢,也必须接受。”
这一开口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水凝叹息一声道:“我打小身子骨便不好,六个月大的时候就差点夭折。那时家里来了一个算命先生,告诉他们我爹娘命中无子,生出的应该是个女婴才对。可不知为何,竟然生了一个小子。既是命中不该有的,又怎么能活过周岁?”
“我爹娘当时就慌了神,我娘哭着让那算命先生给想个办法。那先生禁不住他们苦苦相求,便真的生了一个法子。他说,既然命中无子,那便全当出生的是个女婴。把小子当做姑娘养,保他平安长大。虽然这方法太过荒唐,可我爹娘为了我的性命,便咬牙接受了。不管是儿子还是姑娘,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不求别的,只求能平安长大就好。就这样,我被爹娘当做姑娘养了整整十五年,直到我束发那年,他们才告诉我真相。”
说着,水凝像想到什么往事,窘迫的笑了几下:“说来惭愧,在那之前,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女儿身。刚恢复男子的身份时,我还真有些不习惯。不敢见人,不敢说话,甚至连房门都不敢出,生怕别人骂我是个妖怪。就这么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我才逐渐适应,慢慢的也接受了自己是男儿身的事实。”
水凝说的轻描淡写,夏颜却知道那一年里他的日子怕是不怎么好过。这世界与之前的那个不同,并没有那么高的包容度,对这些异类的容忍程度可以说是无限接近于零。
一个女子装扮的男子,若是被人发现,又该忍受着怎样的羞辱与谩骂?
想到这里,夏颜对水凝忍不住同情起来,看向他的目光也不由得柔和许多。
许是看到看到了夏颜目光中的怜悯,水凝笑道:“夏掌柜,您不用觉得我可怜,毕竟这是我保命的唯一方法。何况……何况我爹娘当年未雨绸缪,在算命先生告诉他们我束发后便可恢复男儿身时,就把我养在家中的一个独院里,并派专门的人来照顾我,从不让我离开那个院子。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花家还有这么一位小姐。当我接受这一切后,他们便把我接了出去,对外宣称花家在外寄养多年的少爷回来了。”
“刚开始知道自己是个男人时,我还真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一度有了自寻短见的想法。”水凝抿嘴一笑,“可当真的适应之后,便觉得身为男儿实在太方便了。没有被养在深闺的女子那般拘束,也不用每日学做女红,还不用每日被人跟在身后时刻看管着,更不用时时刻刻被人立着规矩。您可不知道,当初我的教养嬷嬷有多严格,那完全是按照世家小姐的模样调教我的。可惜……我这个做学生的悟性一般,不管做什么都达不到嬷嬷的要求。”
“也就是到了束发那天,我才知道嬷嬷一直都知道我是个小子,可她还对我那般要求严格。”提起那位嬷嬷,水凝的目光柔和许多,“嬷嬷是除了我爹娘外,唯一一个对我的身份毫不关心的人。在她的眼里,我是男是女都一样,反正都是她的小主子。也就是靠着她的陪伴,我才顺利的走了出来,坦然接受了一切。嬷嬷对我的期望一直很高,若是她知道了我这几年一直以女子的身份待在醉红楼,怕是会抄起拐杖将我痛打一番吧。”
“花公子,既然你已经适应男子身份,又觉得比女儿家方便许多,又为何……”见水凝并不忌讳什么,反而将原因如实相告,夏颜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为何会去醉红楼那种地方?据我了解,你在醉红楼的时间可不短了。若是初来乍到的,水凝姑娘也当不了沁县第一花魁。”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我喜好特殊。”水凝无奈的笑了笑,“不过是家道中落,实在无处可去,便寻了这么一个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