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开口,目光也没有乱看,可是心中却在急急思索着去路,“这个地方,前是阴冥重地,后是天生幻阵,还没找到真正的出路,就算暂时脱困,好像也没什么好去处。反正幻阵是不能再去了,燕归言去一次就变成这个样子,再去一次会变成什么样,想都不敢去想。最好能走佛门弟子们打通的这条路,必然能走出幻阵,不过……”
众多佛门弟子围攻时,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后方的人手最多,把他们前来这条路堵个严严实实,早就防备着他们往这边逃窜了。即便刘恒自忖身法不凡,也找不到一点机会,硬要去闯,真真是死路一条。
“那就只剩下一个去处了……”
刘恒拿定主意,心里反而安定下来。
“人生在世,难免俗气,佛门本就是去污消俗之道,两位施主只要修行一段时间,肯定就能体会到佛门的妙处了。”化虚笑吟吟地道,出手却也不停,即便所说的这番话,都有诱惑人心的神异,更别说那一道道捉摸不定的虚幻术法,同样给刘恒极大的威胁。
这等四重强者出手,谁都不敢小觑,但凡中了一道术法,逃脱的可能就几近于无了。
“论起俗气,天下有几人能与我这等商家子弟相比?”化俗哈哈大笑,打出的术法是一枚枚大钱模样的宝光,上面却没有丁点钱财的气息,刻画着一个个光明正大的佛门万字符,威势一样惊人。
“我这样的大俗人都能在佛家找到归宿,明悟佛门道理,世间真谛,不施主就更不用说了!”
刘恒叹了口气,“我这人不仅俗,还杀孽深重,可谓杀人无算,这一身子杀气,怕是难容于佛门。”
戒杀撇撇嘴,手掌翻转间,却是剑气纵横,“我未入佛门前,最好杀人,喜则杀人,烦则杀人,怒也杀人,愁也杀人,每天不杀十个百个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十数年下来,我手下的冤魂没有一万也有数千了,你杀气再重怕也及不上我,佛门能容得下我,为何不能有你的一席之地?说来说去,不过是些借口罢了!”
这番话他说得十分自然,但连一众佛门弟子都纷纷侧目,心中直觉骇人。
他们不是没见过杀人如狂的恶徒,但嗜杀到戒杀这个地步的,依旧是稀世罕见的大恶人了,真亏言空佛子能降伏得住。
刘恒暗觉心惊,只是沉吟一阵,“我杀的人虽与戒杀护法不同,可单论数目的话,不说远超于你,也该与你相差仿佛了。如此说来,佛门能容得下一个戒杀,想要容下两个戒杀,终归显得太拥挤了。”
此言一出,四周佛门弟子更是人人动容,再看向刘恒,只觉毛骨悚然。
因为戒杀护法,哪怕皈依佛门有些年头了,眉目面容仍旧掩饰不住凶戾气息,浑身煞气被佛法、佛力化解经年之后,依旧叫人心惊肉跳。可看刘恒的模样,精瘦矮小,好似年岁不大,称作孩童也不为过,平时看起来毫不起眼,唯独动起手来才有股子非凡的悍勇之气。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自称杀人如麻,不下于戒杀护法,和他模样气质反差极大,反而更叫人惊悸。
是吹牛吗?
人们第一时间浮现这个疑问,只觉不信,是戒杀认真打量刘恒一阵,突兀道:“好重的杀气,的确不下于昔年的我,我信你没有说谎。不过从你身上,我感觉到一股军伍气息,想来你应该是在战场上杀的这么多人。”
但戒杀证实了刘恒所言非虚后,一众僧人更是动容。
刘恒瞥他一眼,同时避开他的一击重击,“戒杀护法好眼力,在下佩服。”
戒杀摇摇头,“并非我眼力好,是我曾见过你这样的人,你们和纯粹的嗜杀者有很大不同,所以很容易辨认出来。”
“不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言空肃穆起来,声音洪亮如钟鼓混响,有敲击人心的力量,那是佛家的音言术法,“你造下无边杀孽,唯有佛门才能化解,若是继续下去,定会投入十八重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刘恒闻言却是大笑,“我修的是武道,修的是今世,死后如何,与我何干?”
他的声音同样响彻云霄,那股恣意与洒脱,令两位佛子都双目猛睁,化作两道佛光,定定盯住刘恒。至于其余佛门弟子,更是满脸惊怒之色,争相喝骂出声。
“妖魔,你必下地狱!”
“大胆狂徒!”
“竟敢对佛门不敬!”
“佛子,此魔已无可救药,还是我等送他去地狱吧!”
“唯有十八层地狱才能镇压此魔!”
“当永世不得超生!”
一时间,众僧群情激愤,喝骂声高涌,刘恒却长笑如故,“听闻地狱就在阴曹地府,前方阴冥之地距离阴间最近,无需诸位相送,我也要去看它一看!”
他笑音未落,从众多恐怖劲气、术法的围攻中寻到一线缝隙,那浑身浴血的人影已如飞鸟游鱼般灵巧钻过,直朝前方阴冥湖泊纵掠而去!
“大胆!”
“快拦下他!”
“不能让他过去!”
见他此举,一众僧人面色齐齐大变,惊呼者有之,怒吼者有之,仿佛突然被捅了的马蜂窝一般,轰然打乱。
“诸位不必客气,无需相送!”刘恒长笑回应,越发坚定了前行的念头。
“停!”
眼见不少僧人急得就要追向湖泊深处,两位佛子都被惊动,接连急声喝止,“不得我令,谁也不准贸然踏入湖泊!”
“不要再追!不要白白送了性命!”
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但两位佛子的话,没人敢当耳旁风,即便最冲动的追随者闻言也倏然惊容,急忙止步。
刘恒心神一震,从两个佛子的喝止声中,他感受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紧张和急切,“这湖泊,连他们都觉得危险,不敢贸然踏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