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扬眉，但见无数村民的目光汇聚过来，显然都很关心这个答案，他也不敢随意敷衍，认真想了想才道：“该救不该救，我说了不算，谁说了都不算，只有问自己。自己觉得该救，那就去救，觉得不该救，那就不救。只要顺着自己的本心，做到问心无愧，那么无论结果如何，都没有做错。”

“如果救了那种恩将仇报的呢？”牙芽瞪眼，“村里发生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是啊，村西头的齐老三家，不就是好心救了一头黄大仙，结果夜里反被掏了心窝子，那个死相……唉！”

“村南离家不也一样？”

“还有思家……”

提起这事，村民们就停不下来了，说起一件件往事，令人唏嘘。刘恒默然，待村民们说得差不多了，才摇摇头道：“错的不是他们，而是恩将仇报的家伙，这些家伙丧尽天良，下了阴曹地府，必遭报应。而做了善事反遭厄运的善人，今世虽然遭了厄运，到了阴曹地府，肯定也会得到善报。”

虽说修道者不入轮回，刘恒所说这些话颇有哄骗村民的嫌疑，但刘恒自己也笃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理。哪怕不入轮回的修道者作恶，必然也会得到相应的恶报，逃不过天理伦常，刘恒心里深处，一直相信这一点。只是这些东西给村民们解释起来很麻烦，刘恒索性换了一种说法，好让他们更能理解。

“再者，恩将仇报，不只发生在妖魔身上，同样不乏这样的大恶人。”刘恒道：“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谁都逃不过老天爷的眼睛，这头大蛇妖，不就是明证吗？”

蛇妖散发着浓郁腥臭气息的庞大身躯，就横呈在众人面前，这比任何话都有力量。村民们很快接受了刘恒的话，不再纠结善与恶的问题，又兴奋议论起各自做过的善事，猜测这个“善报”是因为谁做过的善事而来。

“白先生，你看这蛇妖该怎么处置？”乌疆不知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朝刘恒问道。经他提醒，其他村民同样醒悟过来，也请刘恒拿一个主意，刘恒笑道：“既然这么送到村里，肯定就是报恩了，无论是谁报恩，咱们笑纳就是，别辜负了报恩者一番好意。”

平日里常做好事，可遇到报恩这样的事，村民们反倒羞涩起来，“就这么笑纳，会不会太不好意思了？”

“这么大一条蛇妖，肯定很值钱，如此大礼，我们怎么能接受？”

“要不心意领了，这蛇妖还是送回去吧？”

刘恒听得一阵无语，却也体会到了村民们究竟淳朴到了何等程度，心里感叹这样的淳朴，真真不多见了，嘴上却道：“既是报恩，若是不收下，反而让报恩者心念不通，不如收下的好。再者就算想送回去，咱们连报恩者是谁都不知道，怎么送还回去？”

村民们懵了，随即纷纷赞叹刘恒果然是有大见识的，讲话果然有道理之类，让刘恒心里摇头莞尔。

“所以，报恩者这么偷偷送来，就是不想咱们送还回去的。”刘恒继续道：“至于这蛇妖该怎么处置，不是快到庆春节了吗，咱们留下最精华的部分好好烹制，当做一道好菜款待四方来宾，想必就是对报恩者最有用的回敬了。再说村里青壮和孩子都在练武，正是需要大补身子的时候，每日多一份蛇妖肉，总是好事。”

既然是村里“最有见识”的先生做下了安排，村民们又都觉得很有道理，自然没有异议，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剩下的全是兴奋和喜悦。

“大骗子！”

唯独牙芽瞪眼嗔骂，声音却刻意压得极低，只让她和刘恒听到，“什么阴曹地府，什么轮回，你就能骗骗他们，骗不了我！乌疆哥哥和阿公都跟我说过，有这么大本事的人，都不会进阴曹地府！”

刘恒笑笑，看向因为突如其来的报恩而兴高采烈的村民们，“大家都很高兴，这不就够了吗？”

牙芽张口欲言，后面却只是嘟哝，“反正你就是骗子。”

“白先生。”乌疆张罗村里练武的青壮与孩子切割蛇肉，挑出精华部分，剩下的就都送去了演武场，然后转身又朝刘恒笑道：“先生的气色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若是不嫌弃，不如今日就跟我们去演武场看看，指点指点村里这些家伙们。”

这话一出来，不仅刘恒露出惊异之色，牙芽更是震惊非常，“去演武场？”

演武场是什么地方？

是村里延续传承之地！

这传承或许入不了各方大势力的法眼，对村里人们来说却是最为重要的事物，所以演武场在村里人眼中，简直是比祠堂更加神圣的地方，寻常村民严禁踏入，唯独自小被查出有天赋的孩童才能有幸送到那里学习传承。

而闯荡江湖四五年的刘恒，即便不知道其中详情，却也很清楚演武场对村子的重要性。因为各方势力无论大小，对于传承的重视却是相同的，想必村里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冒冒然请他去演武场，这算怎么回事？

“他，他？”牙芽急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带上了哭腔，“连我都只能偶尔进去的演武场，凭什么他可以进去？乌疆大哥，你可别胡说，闯了大祸怎么办？”

两相比较下来，牙芽更是想不通，直觉委屈和不公。

“白先生来了这么长时间，早就不是外人了，况且以白先生的见识，哪里看得上我们村里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传承？反倒我们要是能得到白先生的指点，必然大有助益，就看白先生愿不愿意了。”乌疆说着，眼见牙芽依旧不忿，连连“可是”，他索性一摆手，“不用可是了，这不是我定下来的，是老先生在世时，就跟你家阿公和几位族老早就定好的事情，你若是不信，就赶紧去问问老族长吧。”

“你们等着！”

牙芽咬牙，一跺脚走了，显然真是找自家阿公质问去了。

“牙芽就这个性子，还望先生不要往心里去。”牙芽想不通耍小性子，乌疆不以为意，反朝刘恒抱歉，诚恳道：“先生，以前有老先生在还好，现在我们自己瞎练，的确需要人来指点，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刘恒挑了挑眉，再度听到了村里人奉之为先知一般的老先生，越发觉得无缘相见，很是遗憾。不得不说，自己还有幸重新回到人世，承了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先生很大人情，奈何人已仙逝，他想要报恩都没机会了。

所以听闻乌疆再度搬出了老先生来了，刘恒就知道自己再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只能苦笑道：“既然是老先生生前就定好的事，我自然不会推拒。但丑话得说在前面，去是可以去，要是我水平不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你们可别笑话我。”

“先生太谦虚了。”乌疆说笑着，但显然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看样子同样只是遵从老先生和族老们的吩咐罢了。他曾听老先生说，这位白先生年纪和他相仿，乌疆虽然不会过于自傲，却也有身为方圆十里同辈最有天资之人的自信，并不觉得一个同龄人，能给自己和小伙伴们提出多么有用的指点，只是不愿违拗长辈们定下的决议而已。

随后，在乌疆的陪伴下，刘恒和他缓缓走向演武场的方向，路上乌疆提起了相关的东西，“村里的传承，是一种名为《百锤功》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