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共七八个儿子，嫡长子楚王，次子凉王，三子越王，四子蜀王，五子徐王，这都是已经就藩的藩王，都是成年的皇子，剩下的六子宁王，七子燕王，封王而未离京，成年而未就藩，还有一个没长大的小皇子。

有望夺嫡的不过封地在京畿以南的徐王，没有实封的宁王，还有随驾回京的燕王而已，皇帝就是再昏庸也不至于传位给还没长大的皇子，还有远在三番的三位实封王爷，传位给其中任何一人，你让剩下两人怎么想？

因此无论是从帝国皇位的稳定性还是正统性来考虑，必然要么宁王要么燕王，徐王都微乎其微。

只是因为徐王离京比起前面就藩的几位离京近了太多，而且处在富裕的徐州，基本上相当于浙江沿海地区，是中原最富饶的土地之一，因此依旧有着一丝可能。

说实话见到这宁王姜桓有些诧异，按辈分，宁王是他叔叔，这可是大了一辈，却没想到这么年轻，简直仿佛是二十几岁一样。

不过宁王实际也不到三十，不像蜀王已经四十，勉强还可以当作同龄人来看。

一听见姜桓口中说出“西蜀王崇德”这名字，宁王原本懒散的眼忽然闪过一丝精芒，仿佛听见了十分有意思的东西。

“哦？莫非王兄就是蜀地近来有名的那位大名鼎鼎的“蜀公子”？”宁王十分有亲和力的一拱手，面目诚恳，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姜桓，这副姿态连姜桓也不禁动容，一介皇子之尊，还是有望继承大宝的皇子，竟然如此能够放低姿态，礼贤下士的姿态连他都感觉到受宠若惊。

当然，这是建立在已经猜到对方身份基础上，知道对面是皇子因此有额外的好感，这不足为奇。

不过就是寻常富贵公子，如此亲和，也足以让人生出好感，姜桓当下郑重回礼：“在下胡乱写些小诗，博了些许薄名倒是让兄台见笑了，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嗯，非是在下不愿与蜀公子倾心相交，而是家世之故，在下身份实在不便告知，在下单名一个灵字，既然王兄号称“蜀公子”，那在下自称一声“灵公子”可否？”宁王微微一笑。

姜灵？

实锤了，六王就是叫做姜灵，能这么亲密的跟着皇子，那他身边这位西贝货想必就是小公主，皇帝的掌上明珠“长安公主”了。

“既然灵公子这么说，在下便唐突一声了。”姜桓也不客气，对面还不知道自己身份，不然肯定不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说话。

这是立场问题，在皇帝允许自己加入玉碟，回归祖籍之前，恐怕所有皇族都不会待见自己这个“野小子”，毕竟就算当初自己逃过一劫，可太子一案依旧没有平反，一旦有心人想要对自己下手，这就是绝好的借口，因此目前身份不宜泄漏。

“王兄太客气了，一首《蜀道难》可是足以传唱千古的绝世佳作，还有《行路难》在下也是钦佩之极，那句直挂云帆济沧海在下可是日夜诵读……”

被宁王目光灼灼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姜桓一挑眉毛，看这架势，这宁王还是个爱好文章的雅士，这么推崇自己的诗篇，怕不是自己的小迷弟吧？

或许是看见姜桓古怪的眼神，宁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咳嗽一声：“咳咳，可不仅仅是在下，在下和家……家弟都对公子推崇之极啊！”

身后站着的女扮男装的长安公主也微微一矜，伸手在身后悄悄拧了一把宁王。姜桓乘机看了一眼这位天下闻名的“帝国明珠”，面若桃花，不输永乐。算算年龄，似乎还不到十八岁，那不是比自己还小？皇帝还真是能生啊。姜桓揶揄的笑了笑，不过如今女子能到十八岁还不嫁出去的算是少数了，皇帝估计没有少操这份心。

“老七，你怎么办事的？”宁王转而看向冯老七，脸色没有改变，仅仅是说话时语气沉重一分，似乎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责备，冯老七就已经汗如雨下。

这就是上位者的威严，即使上一秒和姜桓谈笑风生，下一秒仍然可以出口成宪，生死予夺。

明明就是您要小的把岚青家地契搞来——这话冯老七不可能说出口，否则他就不是被责备这么简单了，只要这位贵人一开口，有的是想要和这位攀上关系的世家豪族会把自己撕碎。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开了口，就是要自己背锅了，能给皇子背锅，在他看来可不是什么坏事，以这位赏罚分明的作风，自己很有可能反而大赚一笔。

想明白这点，冯老七恭恭敬敬道歉：“小人疏忽了，没有想到这赌场里会出这档子事，您放心，一定不会让蜀公子受委屈。”

说着，已经拿出了十万两银票：“一点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姜桓饶有兴趣地接过银票：“那这桌上的？”

冯老七面不改色：“既然是公子赌赢得来，自然归公子所有。”

姜桓呵呵一笑，叫了一声岚青，当着众人的面将十万两银票丢给少年：“拿上银票，以后为我做事，你可愿意？”

岚青深吸一口气，端正跪下：“晚生岚青，拜见主公！”

称主公，这已经是定下君臣位分，姜桓身边有这位分的仅有李石佛一人，如今多了岚青。

君臣位分，不是单单指朝廷上皇帝和大臣的关系，普遍更用于人主和谋士，人主和将领，虽没有皇帝那样占住大义，可也基本上最重的关系之一了。

像吴器，最多和姜桓算是客卿的关系，基本上没有太大约束力。

“起来，以后做堂堂正正的人，天地君亲师，除此之外莫要跪下！”姜桓淡淡说道，岚青却已经是热泪盈眶。

自父亲失土自尽一年，他遇过太多太多人情冷暖，有时候甚至十两银子都可以让一个平时一直相交莫逆的好友反目，可自己主公不仅救了自己，还一出手就是十万两，这是何等胸襟气魄！

岚青已经下定决心，此生要为姜桓效死！

“至于你……”姜桓看向老板，他老老实实认怂，反而害得他一时没有想好怎么办。

姿态摆的很正，连姜桓也不禁感叹，这些能在四九城里混下去的，没一个是简单人物，就冲着这老板能屈能伸的这一弯腰，姜桓肯定，这老板，要是给他一个机会，早晚能出头。

不过误会解开，那便算了，多一敌人不如多一朋友，姜桓也没有打算牵扯过深，一拱手：“即是这样，你我有缘再见。”

说着，便带着叶红妆和岚青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