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源话里先撇清了干系,再为此事补救。
见章惇没有出言反对,杨嗣源又道:“子厚兄,武清侯是以外戚贵重,昔日有王上党与之结交,号为同里。兄与王上党相善,当知王上党呼武清夫人为嫂之事。但半年前,魏越借天子之势将王上党罢免,皇后后,武清侯可曾替王上党过一句?”
“兄若为武清侯之事责怪他人,时行实替兄不值。”
王上党就是前吏部尚书王世光,当时武清侯李伟,章惇,王世光以同乡交好,结成的铁三角。
王世光被罢太宰,犹如章惇断去一臂,而武清侯,皇后后并没替王世光过一句话。
想想张太虚,王世光的遭遇,章惇能对皇后后,武清侯不心寒的吗?
杨嗣源这一番得是有理有据。
章惇怒气敛去大半,捏须道:“但无论如何,当时也应拿其他事来声张,而不该揪住蜀王之事做文章。”
章惇说完,取了一个纸给杨嗣源道:“这是宫里,对姜桓处置的条子,要本辅照看票拟。”
杨嗣源面色沉重地从章惇手里接过,阅后问道:“敢问这是皇后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章惇反问道:“有何不同吗?就算不是陛下的意思,那也是陛下顾念皇家。今日我们参了蜀王,言其谋反却未曾获罪,至皇后颜面于何地?身为臣子的将皇后逼至这个田地,终归是需找台阶给皇后下的,否则陛下如何与皇后交代?”
杨嗣源脸色一沉,他已是明白了章惇的意思了。
杨嗣源冷笑道:“我明白了,子厚兄的意思,此事既已办成了,我们就用不着姜桓了,拿去当作弃子好了。”
章惇眉头拧起,斥道:“杨风盘!你将老夫成何等人了?能救下,老夫能不救吗?但在当前,我等若试图在天子,皇后那,再强保姜中允,实属不智。你我都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当知必要之时,要有所取舍,我等身为阁臣时刻当以圣意为重。”
“就算姜桓是老夫的门生,这时也唯有忍痛弃之。别忘了,眼下陛下好容易才重新倚重内阁,你我不可再失圣心。”
杨嗣源不敢与章惇翻脸,躬身赔罪道:“子厚兄,方才是我失言了。只是以后你如何去面对其他弟子。连得意门生都保不住,他人会如何看章惇?”
章惇冷笑一声,摇摇头道:“本辅与武清侯,当初何尝也不是情同兄弟。”
诏狱之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姜桓屡违圣命,有负天恩,着夺去所赐斗牛服,革职削籍,不再以官员优礼,一切与庶民同……
……着令三日内返乡,不得逗留京师,钦此,谢恩。
宣旨太监张诚将圣旨念完,看向面前的姜桓。
姜桓面色平静地道:“臣姜桓谢主隆恩。”
张诚扶起姜桓道:“姜先生起身吧,宣旨前陛下有言,毕竟终是君臣一场,临别之际,你有何话要与陛下的?”
姜桓想了想道:“臣没什么可说的。”
张诚闻言哈哈笑着道:“朝上有个赵文渊还不够,竟还有姜文渊。”
姜桓笑了笑道:“草民岂敢与赵青天相提并论。”
张诚笑着道:“真的吗?咱家之前揣测姜中允之所以犯首辅颜面,大概是料定陛下必会保你,但今日陛下没有帮你一句话,心底是否有所不平?”
姜桓看了张诚一眼,知此人乃皇帝耳目,而此人听擅旁敲侧击,窥人心思。于是他笑了笑道:“草民只是想作自己的事,陛下如何反应,不在草民所计之内。”
“时至今日,姜先生你不后悔?”
姜桓笑了几声,然后惋惜地道:“吾只恨人微言轻,不能力挽狂澜。”
张诚见此道:“姜先生有所不知,今日陛下已是答允了百官所请。”
姜桓听了讶道:“公公莫非是在骗我?”
张诚笑了笑将今日百官叩阙之事道出。
姜桓闻言沉默半响,然后点点头道:“多谢公公相告。”
张诚有意试探,大悲大喜下常人断然会情绪流露,但姜桓却平静如恒,即便知道大功告成,除了微微露出喜色外,却没有什么激动之情。
张诚心觉是姜桓知自己被罢官后,心灰意懒所至于是道:“姜先生,这一次百官叩阙,实属忠勇之举,陛下回宫之后,将付钟,苏寅他们的名字都写在了屏风之上,将来指日是要大用的。”
“付,苏二人,昔日官位,名望都远不如你,但同样向天子上谏,他们将来飞黄腾达,你却削官为民,咱家实在是替你打抱不平啊。”
听张诚这么,姜桓不由嘴唇一动。
“其实来前陛下了,他当初命高淮与你得话一直有效。什么时候只要你能向陛下,皇后自承其罪,也就是认个错,道个歉。陛下了既往不咎,即刻可让你官复原职!”
张诚此人善于玩弄心计,这番劝诫比当初高淮高明了十倍不至。他知有的人可忍受磨难,却不可忍受嫉妒。
在如此考验下,没有几个人在这最后关头还能坚持的。
张诚静静的不话,等着姜桓向天子认错。
姜桓对张诚一揖,然后道:“多谢公公的好意,也是只是心领了。”
张诚闻言色变道:“姜先生,你可知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了吗?”
姜桓毫不在意地道:“请转告陛下,荣华富贵天不由我,匹夫之志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