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杰骤然冷静下来,低垂着脑袋,大家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他现在一定陷入了很深很深的难过。
“若是司徒婉婉投诚也不行吗?”阿楉关切的看了一眼赫连杰,多问了一句。
拓跋姝也是很苦恼的抚着脸蛋,有些遗憾的说道:
“只怕不行,陛下一直是那种言出必行之人,若不立誓言倒还罢了,立下誓言之后的每件事情,我还从没见他食言过。”
“这倒是真的。”赫连珏点点头,父皇其实执政能力其实在羌国列位帝王里并不算特别好,只是这言出必行的精神,在羌国确实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不过他每次倒也只是想一想,真要他说这话的话,他还是没有这个胆量的。
“当年是先帝为了提防司徒家外戚干政,所以才让陛下立下这个誓言,那时候我们谁都没想到会有今天。”
拓跋姝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解释,
“司徒家虽然在朝廷有些地位,但是因为皇家规矩,很多年也没有跟我们有太多的深交,要不是近几年他们开始对朝政有所觊觎,估计再多几十年我们两家都不会有多的交集。”
“而且陛下向来对他们两兄弟管教甚严,他也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今天居然会跟司徒家的人走到一起。”
“而且到现在,陛下对司徒家的不满已经到达巅峰,现在如果突然跟他说杰儿喜欢上了司徒婉婉,他肯定不会轻易饶过杰儿,只怕还要将他惩戒一番,关在寝宫禁足数月才能完。”
拓跋姝对自己丈夫的脾性了解得一清二楚,在说到后面的时候,表情几乎是带上了三分凝重,她有些担心赫连杰会因为冲动而跑去跟赫连雄奇摊牌,所以把她预计的赫连雄奇会用的手段都先说出来警醒赫连杰一下。
“母后过于小瞧儿臣了。”赫连杰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在一旁颓然的坐下,“儿臣不会去跟父皇说的。”
拓跋姝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为人母的感情让她最终还是将心中的天秤向赫连杰倾斜。
可是赫连雄奇是为了国家,她到底还是不好去多说什么,毕竟除了母亲的身份,她还是一国之后,是整个羌国子民的母亲,她不能仅为了自己的孩子就不顾大局。
所以她才觉得,有时位置太高也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反而是一种束缚。
“孩儿知道,父皇是为了羌国的大局考虑,儿女私情对比国家大事和父皇在赫连家的位置,原本就是不那么重要的。”
赫连杰说得有些落寞,他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让阿楉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心疼的情绪。
“或许到时候司徒家被灭了之后,可以让司徒婉婉落进其他人家的族谱里,这件事情也还不算完全没有解决的余地,二殿下也不用过早难过,办法总是会有的。”
阿楉柔声劝慰他,赫连杰听到她的话,眼中才重新闪现出喜悦的金光。
对啊,他怎没能想到这一点呢,真是沮丧得脑子都不清醒了。
“只怕没那么容易吧……”
赫连珏凉凉的声音在一侧响起,阿楉一个眼刀甩过去,他还真是喜欢呛人,没见他老弟都这么难过了吗?稍微骗骗他给他点希望有什么不好?怎么还在这里说风凉话?非要把话全说死了他才开心不成?
赫连珏感受到阿楉扫来的眼神,下意识的收收脖子,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啊。
但是虽然感受到危险,他还是继续说道:“那个计划看似不错,但你也得先想想重要人物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赫连杰歪歪头,没有领会到皇兄话中的含义。
赫连珏无奈的摊摊手,叹了口气说道:
“若是司徒家被灭,那么司徒婉婉的身份,便成为了羌国叛贼之女,兼之她还是司徒廉齐未婚先育出来的女儿,你说,整个国家,还有谁会同意在自家族谱上划入这么一个人?”
赫连珏话说得直接,把赫连杰最后的幻想在瞬间浇灭。
赫连杰眼中刚才闪了一下的亮光在片刻之后再次归于默然的黯淡。
“娘娘,司徒郡主回来了。”皇后身边在门外等候的小侍女走进来,足尖点地,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对他们四人通传道。
拓跋姝点点头,让她退下,然后才对他们使了个眼色,颇为自然的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们后日去固伦亲王的府上,记得带些单薄些的衣服过去,挺鉴日司的人说马上就要热起来了,不要中暑。”
“母后历来小心太过了。”赫连珏柔声说道,“我们也不过去几日,听母后的语气,倒像是我们以后都住那里一样。”
“我就是担心,你们在那儿玩疯了不惦记着着家,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在外边玩疯了不回来,我还不是只能多嘱咐你们几句。”拓跋姝很伤心的撑着下巴,目光幽怨的看着赫连珏。
赫连珏知道自己的老母亲这句话是真的在埋怨,所以有些尴尬的笑了几下,然后把目光挪回了自己放下的书本上,也不知道看见了几个字。
“娘娘。”司徒婉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臣女回来了。”
“进来吧。”拓跋姝拍了拍赫连杰,然后才对着外面说道。
司徒婉婉的脚步声逐渐清晰,阿楉看着旁边人儿依旧是那副痴傻模样,最终也只是沉叹了口气,在他耳边小声道:
“一切还没到最后的时候,二殿下还是先打起精神来,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嘛。”
赫连杰撇了撇嘴,感情不是她在这上面遇到挫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是想归想,他还是勉强扯了个笑脸出来,毕竟他刚才也说过的,家国大事比起儿女私情来,还是更加重要的。
“我知道了。”赫连杰说着,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凑到拓跋姝身边,“那母后替儿臣收拾行装嘛。”
阿楉几乎倒地,他这情绪转变得还真是快啊,刚才还一副人生无望的样子,现在居然又这么正常的开始用起了他专属的撒娇技能。
该说他适应能力强呢?还是该说他没心没肺?居然一点不适后遗症都没有……
“娘娘。”司徒婉婉手上拿了个用藏蓝锦帕包着的小盒子,在拓跋姝下首坐下,然后将小盒放在跟前的桌上,直接展示在了阿楉他们几个跟前。
“这是我从家里拿来的伤药,听说对珏哥哥的伤口有好处。”
她把帕子揭开,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小瓶,里面装着的应该就是她说的伤药了。
如此层层包裹,让阿楉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伤药呢,居然包装得这么严实。
“阿楉替我看看吧。”赫连珏早看出了李楉眼中的热切,很善解人意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