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黛薇儿，她却仿佛能看到他的表情。

刻着深深的伤痕。

就像是那颗心脏一样，看似完整无恙，实际上早就是千疮百孔的。

他的手指翻到了下一篇：“不要沉默地看着我，你应该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吧？别看我这样，吸血鬼尤其是力量强大的眷属，和纯血种可都是相当敏锐的哦？拥有接近读心术一般的敏锐哦？”

这件事，黛薇儿早就已经有所体会了。

哪怕在之前所经历过的时间中，没有碰到过类似的存在，看到这个小本本的时候，也大概能够明白他们有着多么可怖的洞察能力了。

不仅仅接近读心术，甚至快要到预知的领域了，在她开口之前，把之后的对话差不多模拟出来的洞察力。

但他们似乎多多少少有些遮遮掩掩的成分，即使轩辕天音有时候完全是在和心中的想法对话，却仍然对“读心术”这一点矢口否认。

离秋枫却似乎并不想隐瞒这一点，黛薇儿心中想着“实验室中关着一位零零零，是与你篡改记忆的能力有关吧”，只刚说出了一个“实”字，离秋枫翻过的小本子上就写着答案。

“是的。你猜的没错，有两位零零零——也就是轩辕星夜的存在，确实是和我改窜记忆的能力有关系。”

黛薇儿的眼睫轻轻动了一下。

也就是说——轩辕星夜和秦玦逃出实验室的时候，找到了替死鬼，让替死鬼代替着回到地狱中去了么？

她只是动了这个念头，微笑着的离秋枫翻到下一页，上面赫然写着：“替死鬼啊，是的，的确是有替死鬼这么一回事的呢。”

所以，他才会说，不需要改变秦玦的容貌了。

大概在他修改的记忆之中，他已经将秦玦杀死了——死去的人当然不是秦玦本人，五官被切碎、或是干脆被咬得四分五裂的，修改成秦玦基因的其他人。

“想不到我们还蛮有默契的。是的，我杀了一个和三十三号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子，把他的血液吸干、头部咬碎，修改了基因。顺便一提，那个男孩子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家伙，也不是曾经带给我痛苦的人的家人或是朋友。只是与同伴路过的无关路人，只是因为在那时那刻在我们身边经过，年龄身高和三十三号差不多，就被我杀害了呢。”

那个与秦玦年龄身高差不多的，还带着同伴。

也就是说，那个同伴被改篡了记忆，成为了轩辕星夜的替身么？

传来翻页的“刷啦”声，黛薇儿抬起头，看到上面写着：“虽然具体的手段和你联想的那种可能会有些偏差，不过——方向是完全正确的。那个死去的倒霉蛋的同伴，确实被吞噬掉了原本的所有记忆，灌注入了轩辕星夜的记忆。并且将其变成了现阶段的仪器无法检测出的，无限接近于纯血种力量的眷属，不但有能作为寄宿体、制造眷属的能力，甚至可以操控以轩辕星夜作为寄宿体的死徒。是找不出任何破绽的，纯血种吸血鬼轩辕星夜的最完美的替代品。而那个身体由于记忆被吞噬、原本的人格彻底也被抹掉，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被杀害了。真是极其残忍啊，对不对？”

黛薇儿哑然。

半晌，才苦笑了一声。

“我——似乎不能否认这一点呢。”

离秋枫又翻过了一篇。

这一次不是回答，而是提问。

“你认为我这么做，可恶么、有罪吗？是不可理喻的么？啊，对了，我再强调一次，我并没有想要考验你的意思，也没有隐瞒什么。如果我杀死的孩子是罪有应得，我也会很高兴说出这一点的。可是，为了让自己的理由正当起来，我读取过他们的记忆，却偏偏没有任何做过坏事的记录，甚至是个纯洁善良的人。我，为了让自己与三十三号生还，夺走了他们生的权利，就这么简单。”

一模一样的眼神。

天台上的，轩辕星夜，一模一样的眼神。

问题几乎也是一样的。

说起来，欧阳千幻其实没有对离秋枫外貌进行特别大幅度的修改，只是造型变得奇葩起来、眼瞳的颜色改变了而已，如果认真地看着他，尤其是在视觉大幅度被提升的黛薇儿眼中看来，其实就是云暮歌化了奇葩的妆容。

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他用手指卷动着垂落的刘海、轻轻撩到耳后，黛薇儿只能看到站在天台上的那个身影了。

刺痛的目光凝视着她，高贵却又有着悲哀气质的少女。

按照对方自己的说法，杀死了君山银针、云暮歌以及她所有亲近的人的，最恐怖的杀人魔。

当时她的大脑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因，听到的却是她很难承受的果。

但是，无论如何，从天台上坠落下去的那一刻，已然证明了，她的回答是错的了吧。

是全然的错误。

现在，在不同的时间点，面对的这位——大概是长相不同的相同之人的同样问题，有一种特别奇妙的感觉。

形容起来，就像是重来了一遍。

倒档。

并不是在出现错误回答的原来的存档点，而是在根源之处读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