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细柳急忙去扶他。
“咳咳,呸!”他吐出一口血沫子,“没事,刚才不防,被打破了嘴。”他说着,揉了下脸腮,紧跟着便问,“这鞭子怎么回事?”
这个,说起来也是年初的事了,细柳晃了一下手里的鞭,“周齐他娘到我闹过之后,不是欠我钱一直没还吗,我就去将军府要账,被打发了,气不过,进去顺了一圈,然后问到周齐的所在,要回了银子。”
卫益周皱眉,“既然来路不明,你还敢说出来?”
“周夫人打不过我。”细柳扶住他,“还能走吗?”
卫益周摇头,“我要去书斋,不准备走远。”
细柳诧异了一下,“去书斋?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吧。”
“我需要笔墨。”卫益周怕她无解,解释道,“你从来没问过,我为何对卫府如此,今日,就算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
细柳知道一点,“你不是说过吗?卫府待你不好。”
“再不好,也是我吃了这么多年饭的地方,我不像你这般,是真有血海深仇的,”卫益周被她牵住,便跟上了脚步。
“仇是不浅,但没有血海,我家里那些人,流放居多,当场死亡的不多,那些血量,不足称海。”细柳较真,“而且我怨气也不深,报复心也不重。”
卫益周哑然失笑,被她这直言明了的歪曲目的,还是有些接受不了:金家死了两个大人,幼子死至断代,其余人永世不得入京,卫家从入京至今,年年大火,秦府虽然没明显的事情,但秦家最小一辈的姑娘嫁的都不好,那两个嫡子院子也不干净,不都是她的报复吗?
细柳见他不说话,便也不说了,没走多久,她便敲开了一家后门,卫益周看着陌生的街道,有些不知此为何处。
一进门,就有个小童说,“这是池明堂,前面是学堂,这边是夫子居所,那边是厨房库房,你需要什么,我去库房给你拿。”
介绍的很是详细,说话像琉璃不嘚似的。
卫益周先行打量,并未开口。
细柳说,“空明室一间,笔墨齐全就好。”
小童点头,往一旁引路,“请这边走。”
卫益周被拉着走,到了夫子居所的隔壁,是横竖对角的两排房屋,只有横梁,没有隔墙,中间以帘帐做格,但此时都挂于两侧,一眼看过去,能看到另一头。
门窗全开,通透明亮。小童放下其中两侧帘子,隔出一间。
细柳点头道谢,他便走了,细柳去窗口的盆架上拿了布巾给卫益周,“擦擦脸。”
卫益周的脸疼到无感,一擦才知道疼,疼到泪目。
细柳拿了些冰出来,给他敷脸,“你口述,我写,也省的你着急。”
“你怎么知道我着急?”卫益周被她拉起手捂在冰上,冰贴在脸上,镇痛明显。
“脸都这样了,还不回胡杏斋,也不说让我给你上药,直接要找书斋,还要笔墨,不是着急着写什么吗?”细柳研墨提笔,“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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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卫氏四郎卫益周,今与卫府断绝一切关系,于卫府门前,详情事因,自当细数,如下——”
卫府门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有人大声念着那墙上贴这的纸张,引起一阵阵哗然。
这竟然是子先断于父的断绝书?!
一开头就引得众人侧目了,而后便是内情详述,从幼时被生母嫌弃、父母不过问,艰难存活在一个管杂事婆子手下,那婆子护不住他,便想求告老太太垂怜,卫益周是得活了,那婆子却被嫡母借口打死。后来他有了个奶妈,但吃的还不如个下人,于七岁时遇到九岁入府的细柳——于年龄上,细柳是力争如实,但卫益周则致力于缩短两人的差别年限。
细柳的文笔有限,写的干巴巴的,但她养的有说书先生,润色之后就丰盈了,所以贴出来的同时,就有茶楼酒馆开始拿此事说书,简直是活灵活现,仿佛在卫府里发生的事,人人都得亲眼见之。
因为卫府被锁了外门,卫壬和又注重面子不想张扬,于是到晚上才知道此事。
虽说还是这一日,但早上回门,这又是在京城,消息传的有多快,那是外城不能比的,卫壬和本来就气昏了一场,晚上又听到这事,大夫都直言看不了,能不能活凭造化。
一时卫府戚戚然,不亚于去年的金府。
胡杏斋小楼上,细柳笑道,“这下,是真断的彻底,都不用他死,你就坐实了不孝忤逆的大罪,若是真死了,你这污点这辈子都洗不净了。”
卫益周偏着脸,晾着脸上的药膏,“这不是你喜闻乐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