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春燕叽叽喳喳在道旁整齐而立的落英树下低飞着,春意盎然,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片不知名的花瓣荡悠悠飘在空中,我好奇的伸出手悠悠接过,拿在鼻尖闻了一闻,阵阵暗香袭来,在指尖轻轻缠绵萦绕,原来春天真的来了呵!
进了王宫的内宫宫门,就需要下车步行,嬷嬷拉着我的手穿过重重回廊水榭,绕过姹紫千红的花圃奇葩,在一处偏僻宫室门前,朱漆大门已显斑驳陈旧,门前高高挂着的两盏琉璃八宝宫灯在黄昏的风中飘摇。
大门早已被打开,里面迎上前两位十四五岁的侍女,皆是齐齐低头向我拜道:“奴婢绿珠,奴婢红袖,参见公主殿下!”
提起长长的曳地的裙裾,我慢慢的走上前,仰起头看着她二人傲然道:“都起来吧!”
绿珠和红袖两人神色间是掩饰不住的惊异,却仍是极为恭敬的向年幼的我叩首起身,退至大门两旁将我迎进院内。
院子里新植了几株各式花草,四下的回廊门庭虽是极为陈旧,倒也是打扫的干净整洁,嬷嬷对绿珠吩咐道:“公主今日一路行程颠簸,你们两人先下去准备一些热水。”
院里的花圃中新开着几枝紫玉兰,梦幻般纯粹的紫色与那碧绿的叶相称在一起煞是好看,嬷嬷笑着上前掐下一朵为我簪在双环髻上,我睁大眼睛看着嬷嬷,“嬷嬷,漂亮吗?”
嬷嬷笑着点头,将我揽进怀中,“公主当然是世上最美丽的公主,将来长大了一定和皇后娘娘那般漂亮!”
我眯起眼看着天空中隐去的斜阳,一团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它的光芒,透出死死诡谲的意味,看着那片浓重的阴霾,我忽然轻轻地笑了!
氤氲的温热水气中,暗香四溢,嬷嬷略显粗躁的手指在我娇嫩的皮肤上搓洗着,从小在离宫的日子,我从未见过洗澡原来也可以有这么多花瓣浮在水面上这般神奇的事,心下欢喜,我调皮的上下拍打着那水面上飘浮的五彩花瓣,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眼睫,嬷嬷的衣裳上早已水迹斑斑。
她苍老的眉脚却是幸福的笑意,转身取来一张素白的罗巾将我从水里抱起轻轻裹上,我乖巧的靠在嬷嬷怀中任由她将我抱回寝殿,空荡的大殿里的青铜烛台上燃着明晃晃的通臂巨烛,照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红袖和绿珠二人恭敬的跪在门口迎候我就寝。
雕花描金香炉里燃着好闻的熏香,床上的锦缎帐早已铺开,嬷嬷将我小心的放在松软的床上,轻暖的棉被盖在身上很是温暖,我安静的闭上眼,手指却紧紧抓着嬷嬷的衣角,声音细如蚊蝇,“嬷嬷,我要你给我讲故事!”
月色下,我坐在她的怀里仰起头看着窗外璀璨的星空,那浩瀚的银河两端牛郎星和织女星遥遥相望。
嬷嬷温声道:“王母娘娘就用头上的银簪划出一道银河,将牛郎与织女生生分开,牛郎和织女从那以后只能隔着银河相望,后来,他们的感情感动了鹊仙,于是每年的七月初七的那一夜,就会有许许多多的喜鹊争相飞去银河搭成一座鹊桥,牛郎和织女就在那鹊桥上相会,一直到今天……”
我看着夜空中漫天繁星,忽然开口,“母后说过当年也有人给她讲这个故事。”
嬷嬷面色一怔,许久才失笑道:“是啊,皇后娘娘当年心气甚是高,一般男子岂可入眼,却独独……”
我的眼帘渐渐阖上,嬷嬷的的声音零零碎碎的拂在耳边,混沌不清……梦里,母后身上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淡紫色曳地长裙,裙裾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玉兰,随着她婀娜多姿的脚步轻轻摇曳,母后站在离宫破败荒凉的回廊下,迷离眼神直直的看着远方的天空,苍白的手指拂在朱红掉漆的廊柱上别样刺眼!
她口中喃喃念着,“他怎么还未来接我?怎么还未来?”
年幼的我惊恐的攥着母后的裙裾,仰起头小声唤道:“母后,母后,这里好冷,我们回去好不好?”
母后的笑容一暖,优雅的弯下身,冰凉的手指按在我的脸颊上,语声无比的轻柔魅惑,“筱雪乖,我们在这里等你父亲来接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以后我们就不用在这里吃苦了啊!”
我似懂非懂的眨着眼,“可是宫女们说父皇永远不会让我们离开这里呀。”
母后温柔的眼眸里霎那间逼现出嗜人的恨意,握住我肩膀的手指也蓦地攥紧,咬牙一字一句道:“不要跟我提起那个昏君,不要给我提起……”
肩膀上传来剧烈的刺痛,母后长长的,灰白的指甲深深嵌入我单薄的衣衫中,皮肉一阵刺痛,我大声哭起来,母后仍在尖利的咆哮着,“你给我记住!”那力道不减分毫,愈加用力!
蓦地睁开眼,眼前是黑暗的大殿,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那刺目的一道道闪电将昏暗的大殿照的亮如白昼,那飘渺的纱帘如鬼魅般飘浮,在地上投下诡异深沉的暗影,嬷嬷此刻不在身边,我小声的唤着,却不见有人应答,巨大的恐惧与无助排山倒海般袭来,我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头深深的埋入被窝里,低声的抽泣着。
却见眼前忽然一盏温暖的光线,灯光下是绿珠红袖两人温婉的笑颜,“公主可是受了梦魇?别怕,奴婢们在这里守着公主。”
我怔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安静的看着那跳跃的烛火,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绿珠回道:“王宫里有规矩,公主夜寝时守夜的奴婢们都需在外间侯着,听后公主的随时差遣,方才奴婢和红袖听见公主的声音,这才大胆进来,王宫里的规矩,没有主子的吩咐是不能私自进殿,奴婢们今日犯了规矩,还请公主降罪!”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二人,忽然笑出了声,声音无比清脆,“你们对我这般好,我怎会责罚你们呢?”
绿珠和红袖对视一眼,转而福身在地,又向我施了一礼,齐声道:“谢公主不罚之恩!”
我从床上坐起身,揽紧双腿问道:“嬷嬷说明日我要去向皇后请安,可是这个皇宫我什么人都不认识,我好害怕。”
绿珠和红袖对视一眼,随即回道:“公主年纪尚幼,自幼不在王宫长大,对王宫不甚了解,请听奴婢为公主道明宫中情况,太后娘娘是皇上的养母,一向崇尚佛学,年前方才去东都长安大佛寺礼佛还未回宫,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统摄后宫妃嫔,皇后娘娘之下还有三夫人,分别是董夫人,陈夫人,赵夫人,之下还有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公主身为皇上的帝姬,自然是身份尊贵,后宫之中,公主除却需向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行请安之礼外,其余妃嫔尽皆不用,在皇子公主之中,公主之上还有几位皇子公主,还需向众位王兄王姐行家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