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深想推开他都推不动,只好低声说道,“别碰我……云景……你不能帮我,”
“公子,你何苦这样,大不了……大不了十二景劫狱,带丞相走便是了。”云景却不松手,依旧扶着他说道。
他努力挣开云景的手,解释道,“太后早就在等着我了……她不同意,我……谁也救不了,爹也不会接受……我劫狱。”
“公子……”
“放开我!”他冷冷的说道,但尽管再冷,那么低低的声音也没有什么威胁。
云景犹豫许久,眼看着他坚定却又痛苦的眼神,最终还是放开了他,任他以手指撑着地面,尝试着好好跪着。
太阳从正中到了西边,又从西边落到山间,这其中二皇子凤锦修被无罪释放,之前的老臣也都高呼皇帝圣明,西楼郡主被西楼王紧急召了回去皇帝却无可奈何,凤逸依旧不见踪影徐姑姑急得哭了一天,蓝烬戎马出征红绡却只是倚楼饮茶,李清风想抱凤涟又被她打了一顿……
天下仿佛与他无关,云景站在一旁看着,他被『逼』着又灌了一次『药』,昏『迷』了无数次被针在手指上扎醒,白皙的十指早已经全是红『色』的针孔,脸『色』惨白的再没有一丝血『色』,连唇上被咬的血也已经干了,虽然罚跪不是酷刑,但只是让跪着,跪这么久,也并不比任何酷刑差了。
入秋的晚上很凉,他的衣服上血迹风干,显得有僵硬又冷,跪在原地有些发抖,周围的侍卫都换了人,他还在原地直直跪着,不过太后专门派了人在他昏『迷』时给他的手指扎针放血,他连片刻昏『迷』都是奢望。
云景冲上去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他身上,他已经昏昏沉沉也没办法推开他,云景只是碰到他的手,就感受到滚烫的温度,他的额头更是烫的吓人,这一会儿便发起了高烧,虽然没办法昏『迷』,意识也早已经不清醒。
太后是准备休息了,月嬷嬷有些担心,是不是太后忘了这件事,还没开口提醒,太后就说道,“『药』量加重些,让他跪到明早,天亮就让他回去吧。”
“是。”月嬷嬷差点儿忍不住求情,就他现在这状态怎么撑到早上,可一想到求情也许他就要再受上几鞭子,便想着无论如何太后会保着他的命,熬的『药』里也特意加了活血的成分,又不至于废了他的腿,只要撑过一晚,整个丞相家族都可以保下来,他期望的也许就是这样了。
太后躺在床上,月嬷嬷服侍好便要下去,太后忽然说道,“宫里的披风挑件好的给他,这孩子倔的厉害,估计云景给他衣服他也不会接。”
“奴婢明白。”月嬷嬷点头,声音都有些轻快。
她从库房里拿出最好的月牙白披风,虽然暖和却并不厚重,是西楼进贡过来的天狐皮『毛』,太后自己并不喜欢穿月牙白,便一直放在库房没有动过。
秦景深很快又晕倒了,门口的人拿着三棱的针放血,并喂了他一颗『药』丸,月嬷嬷叹了口气,等他醒了过来,果然艰难的把云景的衣服拿下去,无力的跪着,月嬷嬷走上前,细心的把披风搭在他身上,秦景深伸手去推开,艰难的开口道,“太后……”
“三公子放心,娘娘让奴才给三公子送的。”月嬷嬷给他整理好,又去给他系着带子,贴着他耳边轻声道,“三公子忍着些,娘娘知道你求什么,天亮了就能离开了。”
他看了一眼月嬷嬷,显然,太后可没有让月嬷嬷这时候说让他坚持下去,但这算个好消息,他不着痕迹的轻轻点了点头,月嬷嬷给他整理披风,对旁边的人说道,“照顾好三公子,三公子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就提头来见娘娘。”
“奴才不敢。”那人赶紧跪下磕头,更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他不直到昏『迷』了多少次,不过每次面前的人总有各种办法『逼』他醒来好好跪着,意识也越来越不受控制,更没注意到十六晚上的月亮有多圆,只是圆月下的凉风,就算裹紧了披风,从膝盖上依旧传来刺骨的寒意。
他看着月落晨曦出现,月嬷嬷也是一夜没睡,一见到天亮就小跑了出来,走到院子里对侍卫催促道,“快快快,扶三公子起来……都小心着些,三公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都要死。”
侍卫小心翼翼的去扶他起来,跪了一天一夜,他完全站不起来,虽然腿没有废了,到底也差不多了,血已经渗透他的衣摆,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太后推开门走了出来,月嬷嬷赶紧上前扶着,太后看着他说道,“景深,知错了吗?”
“我知错。”秦景深低着头,声音轻的几乎自己都听不到。
“错在哪里?”太后问道。
秦景深回答,“不该自以为是……不该和爹顶撞,不该……不该动了情。”
“哀家也不怪你动了情,你毕竟年纪还小,张家那丫头对你一片痴心,任谁也会感动,只是你太不爱惜自己,以身犯险,事事固执的要命,你爹也是宠着你,你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跟他死犟?”太后说道,有些恨铁不成钢,“还有苏蓉,她一个女人,你知道她对你有些恻隐心,你却不能好好的哄哄她,非要『逼』到这个境地,还有你二哥,看着伤你,实际上最心疼你,你大哥,也就是嫉妒你而已,至于闹到如今这步吗,你还派人杀了他?”
秦景深没力气说话,这些他也没办法辩驳,太后叹气,走上前去,『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问他身边的人,“景深伤的怎么样?”
“回太后娘娘,”那人正是看了秦景深一夜的人,他立刻跪下说道,“三公子内伤外伤都很严重,娘娘给的『药』虽然好,但『药』效太重,公子疼的受不了,又发着高烧,伤口都发炎了,膝盖上……伤了骨头,虽不至于废了双腿,但以后但凡阴雨寒冷天气,公子……只怕都会疼的寝食难安。”
那人叹了口气,云景也吓了一跳,秦景深安慰他,“没事,总比废了的好。”
“公子年纪还小,不能患上这病,能不能治好?”月嬷嬷担心他,忍不住问了句。
那人诚惶诚恐,“不是小人不治,只是任谁跪了一天一夜都是这个下场,双腿没有废了,还是娘娘的『药』活血,没有导致淤血使骨头坏死啊。”
月嬷嬷还想说什么,太后打断道,“不用治了,景深,你这次有求于人,就一辈子记着这个教训,以后每次疼起来,都记得切不可再任『性』妄为。”
“嗯。”他点点头,太后都开了口,别说如今,就是日后,就是能治好他也不敢去治。
太后点点头,示意侍卫送他离开,云景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后既然放他走,就是应承了这件事,无论如何,太后是至少会保住他们的命,这与他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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