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走,很快就轮到了朱友康,朱友康推门进去,叫了一声朱主任好。
朱主任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招呼他坐下,态度非常和蔼可亲,看不出他到底对朱友康有什么样的成见。
于是,朱友康就大胆地把自己心中原本想好的事情说给朱主任。
“朱主任,我们石脑中学本来是山区,学生少,收费低,底子薄。年前筹备这些钱,确实有些困难,您看是不是能先让我们少拿一点,缓解一下啊?”
朱友康试探着把本单位情况,向朱主任做了汇报,希望能够得到朱主任的帮助和支持。
朱主任没有问朱友康单位到底欠了多少钱,而是直接回答了朱友康的请求。
“朱校长啊,咱们都姓朱,是本家,我非常体谅你当校长的难处。
你看要不这样吧,咱们都是教育同仁,也算是自家兄弟了。既然是自家兄弟,有困难大家一起帮。
万万八八的,不算个事儿,咱们不能白弟兄一场,我家里还有这个钱。
你走吧,这钱我先替你拿出来,不急,不急,朱校长,昂!”
要是这话放在平时,很亲切的最后一个“昂”字,着实也让人感动,可是现在用在这种场合,朱友康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人家用这种方式来应对他。
这哪里是帮自己呀,分明是给自己整难堪,把朱友康弄得脸色骤变,心跳怦然,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人家这样说,难道你还要当真啊?做梦去吧!
朱友康从人家的回话里面,深刻领悟到了朱振雄的老道和狡猾。话说的只要好听,关系只要说的近乎,到头来掏钱的,还只能是你自己。
谁也代替不了你受这份罪。
他深知自己第一次向朱振雄提供石脑中学的先进经验的直白和愚蠢。
他觉得自己太天真的。
他突然想起来丰子恺老先生说过的话。
其中一部分是描述人心的,丰子恺老先生曾经把人的心分为三种:
一种就是自然心——血肉心,既能看清楚,又能摸出来。
第二种就是半透明心——塑料心,看不清楚,但是还可以摸个差不多。
第三种就是封闭心——铁包心,看也看不见,摸也摸不着。
朱友康现在才明白,自己原来就是丰子恺老先生所说的第一种心——自然心、血肉心。
这颗心看得见摸得着。是人世间最单纯、最天真、最无遮掩的一种童心。
而依据丰子恺老先生的分心方法,也给朱振雄主任找到了对号的心——那就是封闭心、铁包心。
他这种心隐藏的最深,你既看不到它的形状,也摸不到它的形状。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心,谁也无法判断。
朱友康想到这些,心里非常小心,又非常谨慎地站起来,向朱主任赔不是儿。
他语无伦次地说:“朱,朱主任,哪,哪,哪,哪能让你拿出来呢?我回头借借吧!”
朱友康不知道是怎样走出这间屋子的,出了屋门踉踉跄跄地向大街上旋转而去……
正月初五这天,他参加了几个校长的聚会,席间他得知,年前各单位集中交到交委机关的微机室、语音室欠钱,哪里是给了老板呀,朱主任又购买了一辆着崭新的奥迪车坐上了。
那个崭新的普桑2000,不知道又送给了哪一位领导。
朱友康忽然明白,朱振雄是来教委享受的,而不是来干工作的,也明白了朱振雄的官职是送来了的,而不是靠实干得来的。
朱友康对朱振雄有了这些基础性认识,他越发觉得自己当初做事的愚蠢透顶。
他开始对蓬州教育的未来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