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康一下子慌了,这里半夜怎么会查户口呢?
刚才他看到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可能是没有带身份证,被两个警察强行带走了。
朱友康此时更可怕了,他赶紧站起来接受警察的询问,因为来北京时太仓促了,根本没想起来带身份证件。
这可咋办呢?难道也要被带走吗?那还能给三哥帮忙吗?
“警察同志,你看我这里有一张准考证行不行?”
朱友康摸遍了全身的衣兜,居然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很早以前参加成人考试的准考证。
他赶快递给警察,这位看了以后,又交给另一个看了看。
“你是一位教师?”
那名警察拿着准考证上面的相片,一边比对,一边问友康。
“是的,这是我参加成人考试的证件。”
朱友康坚决地回答道。
“嗯,老师嘛,算了,这也算是一个证明吧。老师同志,下次出门一定要带上你的身份证,知道吗?”
警察一边警告着朱友康,一边继续他们的检查。
朱友康总算过了这一关。
警察走了之后,他再也无法入睡了。
他又悄悄地来到三哥所在的科室门前。
三哥正在凝神聚力地盯着隔着玻璃都能够看到的奄奄一息的儿子。
儿子从前天开始可怜的连呼叫的声音没有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几乎是一个植物人一样。
朱友康从三哥的脸上可以看到,一个作为父亲对儿子的一片真情。
也许是习惯,也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三哥突然扭过头来,从科室门玻璃上看到了朱友康。
他立刻站起身,来到门前跟朱友康打手势,意思是让朱友康去休息。
朱友康接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三哥满目愁容,满脸的沮丧,从眼角的泪痕中,猜测着三哥刚才已经哭过了。
就这样,朱友康在这里跟哥嫂相处了四天。
到了腊月二十八的晚上,正好三个大人都还没有离去,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朱友康一个人安慰哥嫂,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看着大人们心情已经达到了冰点,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现状的呢?
这一夜医护人员没有赶朱友康他们三人,而是让他们留在孩子身边,陪护孩子最后一段时间。
大约腊月二十九的早晨4:50左右,孩子永远滴离去了。
朱友康急得团团转,这里只有他可以劝导他们夫妇二人,可是,这对夫妇抱着儿子,死去活来的,已经无法劝解和安慰。
朱友康自己也陷入了无限的悲痛之中。
他们夫妇商量来过这里两次,都没能带儿子去看一看天安门和故宫,本想着第三次来了,一定要去看一看。
但是,第三次来的时候,已经非常严重,他们就商量着等把病看好了,再带上儿子去看看。
这一次,不但没有看好,反而成了永别。
所以,他们后悔当初,即便病情严重,也该带孩子看一看天安门和故宫。这也算是了却了他们的一块心病。
所以,他们想起这些来,更是涕不成声。
朱友康提醒他们,尽快想办法解决孩子问题。
朱友康提醒他们,今天都已经腊月二十九了,孩子的尸体是无法运送回去的,只能火化。
朱友康联系了自己的两个同学,由于过年他们都回了老家,对火葬场的情况也不够熟悉。
最后,三哥联系了他们村平反落实政策后,来到北京一家工厂的老乡。
正好老乡距离北京市郊东北的一家火葬场不远,并且在那里可以联系到熟人。
三哥和老乡约好了,一块往火葬场集中。
当他们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天上开始慢慢地下着雪花,是稀疏的、大片大片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