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筠刚才说话时虽然还是客客气气,听起来虽然平平淡淡的,实际上却蕴着几分怒意,跟他相处了这么久,这点小变化我还是看得出的。
青筠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我,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份漕运权和转运权的移交文书。
这般格式严谨的文书我极少见到,有些看不明白,便问道:“这是何意?”
青筠道:“里县的漕运权和转运权都不在官府手里,而是给了别人,这就意味着,里县的经济命脉被别人控制了。”
听他这么说,我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不管是一个城镇也好一个国家或者江湖帮派也好,那都是要有钱才能维持下去的,说得好听一点,也就是财政。
而财政的主要来源便是商贸。像炎华宫,一开始是靠接杀人的买卖起家,如今经济的主要来源则是贩卖消息,一直都比较单一。这也是我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将鹤堂吞下来的原因。
只有炎华宫有了强大的财力,才能够维持整个炎华宫体系和所有弟子的生存所需,贩卖消息虽然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但终究面临着风险。若有一日江湖上出现了消息更灵通的组织,或者炎华宫的情报网被大肆破坏,那就意味着炎华宫没有了收入,即将面临财政赤字,而最后的结果除了抢掠他人钱财维持生计便只有从江湖上消失。
里县亦是如此,漕运和转运都是商贸交易的主要途径,若是被别人控制,便意味着这个人想让里县没钱就没钱,没有粮食就没有粮食。
我道:“一般来说,这些不是应该在官府手里么?”
青筠点点头,“这是关乎存亡的权利,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分量却极重,素来都是官府捏着,不会放权出去。”
我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那三桩命案的关联了。
青筠显然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叫属下拿来一张北疆地图展开放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我倾身看去,寻着里县的位置。
青筠指着地图上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道:“你看,这里县就临着北疆最大的河流渡江,且第三大河榕江也在此汇入渡江,这就意味着里县的漕运十分发达,上可沿渡江和榕江到北疆背部的大部分地区,下可沿渡江主流以及旁系水支道北疆之南,甚至更远一些能到南疆。
据官册上记载了里县设有三个码头,每日往来船只上百,货物如流水,试想,要是漕运权移交给了别人,该是什么后果。”
我道:“那三桩命案都是发生在商贾之家,说不定正是与此有关,这掌管漕运的人,或许就是背后主谋。”
这时,一个炎卫出现在厅内,朝我行了一礼。
想必是他们查到了消息,我道:“直说便是。”反正我知道的青筠也能知道,藏着掖着根本没有必要。
“少主,沐秋大人先前派人查探过,里县一带就只有龙虎帮这一个帮派在活跃,他们的总坛设在里县的最大的顺风码头,平日里三大码头都由龙虎帮帮众负责调度船只和货物,官府只是派人站岗放哨,设立的检察寮并不管事。
且据可靠消息,里县所有货商想要通过码头运货都必须经过龙虎帮,陆路往来客商也要向龙虎帮进贡纳岁方可在里县做生意,他们俨然已经成了里县的土皇帝。”
我道:“那他们近年行事如何?”
“十分乖张。”炎卫道:“这龙虎帮自诩无人敢惹,行事颇为霸道,但凡顺从他们的人在这里县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若是不顺从的,下场便是家破人亡。
据查,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争端有十来起,他们有时候会拿商户亲近之人作为威胁,开始是一个根手指,后来便是一条胳膊,甚至是人命,或者会私下扣留货物,据为己有。由于官府不管不问,甚至包庇龙虎帮,里县大部分商贾只得顺从他,以谋生路。”
我与青筠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看来,就是这龙虎帮在作威作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