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生福扬着油水光滑的脸环顾了屋中一圈,眼角眉梢掠过一抹不经意的轻蔑,脸上挂上一丝假意奉承的笑意,翘着兰花指指着四周的角落道:“这延年殿许久没有修缮,墙角都有些蛀了,若是走水怕是不得了,要是哪天十六皇子能得了福气,让皇上下旨早些搬离这磕碜的地方才好。”
站立在后头的宫人听得这若有若无的嘲弄,都垂头低低笑了起来,谁都知晓十六皇子随着德妃被幽禁在延年殿十年,备受冷落。
虽然如今十六皇子的境遇比从前好了许多,可他还未行束发礼,皇上那边也没听到要封他为王的意思,德妃又还是戴罪之身,一时间怎么会迁宫。
宫中的人都是惯会狗眼看人低,又怎么会尊敬这么一个被冷落了这么多年的皇子。更何况他们还是皇后身边的人,才胆敢这般任意挖苦嘲笑。
十六唇角微牵,神色淡淡看向毕生福,他被人轻贱了数十年,这样的嘲弄讥讽的话怕也不是头一次听了。
我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举目看向毕生福,笑意盈盈说道,“十六爷自然有十六爷的福分,太后现在也疼十六爷疼的紧,有劳毕公公这般费心为十六爷考虑,既然毕公公这么说了,想必是皇后娘娘挂心着十六爷居所的事情,奴婢一定会将这些话转达给太后。”
毕生福脸上笑容一滞,他知晓我不比旁人,太后宠着我,我口中的字字句句都含着分量。
他面前脸上闪过心虚之色,提着嗓子随即道:“皇后娘娘掌管六宫,自然是考虑着每一位主子。”他看向我,顿了一顿,古怪道,“洛女官的脸……这是怎么伤着了?”
我唇边的笑容一僵,下意识微微侧过头挡着红肿的脸颊,一直坐着的十六突然站起身,他走向毕生福,恰巧挡在我身前。
他平静开口道:“夜已经深了,毕公公应该还要去别的宫殿,本宫便不留公公喝茶了。”
毕生福眼皮挑起,说道:“想必德妃娘娘也还没歇,奴才怕还要去德妃娘娘那儿叨扰叨扰才行。”
十六语气一紧,“母妃身体不好,公公搜查了本宫这里还不放心吗?”
毕生福做模做样的微微躬身,“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不说德妃娘娘,就连淑贵妃现在那般也会前去搜查,十六皇子又何必难为奴才。”
我侧身看到的是十六微颤的眼睫,他极力忍耐着,却不能说出任何阻止的话语。我抿了抿唇,只能在心底叹息一声,后宫之中又有几人能违抗皇后的旨意,何况这里是不受人待见的延年殿。
毕生福转身离去,还未到门边他又顿住了脚步,我抬眼看过去,见毕生福正凝神看向另一侧的小暖阁,心脏不由得一跳,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十六皇子的这幅屏风可当真不错。”
他话音还未落地,抬步便走向小暖阁,我和十六皇子相视一眼,均在彼此的眼中看出紧张。
十六正要上前阻挡,毕生福已经走到了屏风处,他探头看向屏风后,四下打量着,只是看他略显疑惑的脸色似乎是没有发现什么。
十六身形一缓,向前的脚步顿了下来。
毕生福手上摸着屏风精致的雕花边框,脸上堆起笑容,口中道:“当真是一副好屏风,奴才一看到便给吸引住了,这上头的刺绣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小暖阁绕了一圈,口中不停称赞着屏风如何好,只是眼神却是四处打量着,全然不在屏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