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的正堂上,端坐着青山祖宅的二老太爷穆砺行和四老太爷穆砺学。穆仲铖和穆子建陪坐在两侧。
虽说穆氏一族仰仗穆沧平恢复荣光,祖宅上下对穆沧平所在的三房平日都是敬着的,但关乎到穆氏一族的尊严和体面,这事就让步不得了。
两位老太爷脸色很难看。
——一个在外面犯了错的小辈,靠父亲御前求情才保下一条性命,被责令回家思过改正,这已经够丢人的了。
结果这小辈还撺掇自己的兄长火烧宅院,搬出家去自立门户。更是目无尊长,长辈都上门这些时了,三催四请就是不露面。
好大的谱!
穆氏一族,还从没出过这等大逆不道的子孙。遑说还是个女子。
穆子建已经被训斥过“不能约束弟妹”“没有长兄威严”了;对穆仲铖,穆砺行还是有些顾忌的,只说了一句“怎么放纵小辈胡闹”。
穆仲铖表面受教,心里倒不怎么在意。
眼下就一个字——拖!
耗得这两位没耐心了,自己打道回府去。
荒原一役他见了穆典可一面,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性子,自知没本事,也没脸非逼着穆典可上青山祖宅请安。谁有本事,谁自己上隔壁叫门去。
穆仲铖吃了一口茶,抬眼见穆子焱穿一身汗透的短衫,也不披件外袍,直接扛把刀就进来了。
往后一看,穆月庭跟穆子焱身后跑进来,都快急哭了。
“怎么?”穆子焱大马金刀叉腿地往堂上一坐,把刀顿在两膝之间,吊儿郎当道,“这么点小事,还劳两位爷爷亲自下山一趟,派个下人来说一声不就完了?”
“子焱!”穆仲铖呵斥道。
穆子焱虽说行事叛逆了些,平时也不在长辈面前这般狂放。他骤然里态度大改,穆仲铖当然也猜到了是与金家灭门事有关,故不敢过分训斥,“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穆子焱可不管这么多。
他就是直来直去这性子,心里不痛快,装不出好脸来,“凭什么要去请安?穆沧平也说过,小四儿是半个金家人,金家人的礼,你们也敢受?”
穆家两位太爷一时都愣了。
穆仲铖眸微沉,却晓得穆子焱在试探。
穆砺行率先反应过来,拍桌怒喝道,“放肆!谁教得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目无尊长,还有没有点礼数?”
四老太爷穆砺学也气得脸都白了,深觉受到了羞辱。
当年穆沧平仗剑出谷,锐不可当,也算江湖一号人物了,可是他娶金怜音时,满大街说书人都用了“下嫁”二字,更不要说那些唯金家马首是瞻的武林中人了。全天下人都觉得,是穆家攀了金家的高枝儿。
穆家因此受了多少年的憋屈,老爷子嘴上不说,心中也是耿耿于怀的。
如今金门都亡了十多年了,穆子焱还拿金家的名号来压他,他可不爱受这气,高声叫道:“金家又如何?金家再了不起,穆典可也是穆家的孙女,就得遵穆家的礼数。”
穆子焱瞧这两人的反应,是真气,不像做过亏心事的。
仔细一想,这两位性子冲动,心思颇浅,远不比另外两个——大老太爷穆砺勤和幺老太爷穆砺志城府深严。
穆沧平借力穆氏宗族,未必会找上他们两个。
既无冤仇,穆子焱态度也好了很多,道:“两位爷爷见谅,今儿一早起来,浑身不得劲,喝了一壶,舌头有些不听话。”
他刚炼完刀,浑身正冒热气,脸也红的,还真像饮过酒的样子。
“清早喝什么酒,非养身之道。”穆砺学说道。
穆砺行瞪了弟弟一眼,这是重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