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又可恨。
“走走?”穆沧平说道。
是问句,却并无多少商量的余地。
穆典可想,她就算拒绝,大概也是拒绝不了的,便不应声,转身自顾自地往前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穆沧平走在了前面。穿过闹市街巷,一路往北,再走,就要出城了。
穆沧平终于停下来。
“我受了伤。”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两人并排站的地方是一片荒草滩,沃土无人耕种,生长着齐腰深的野草。南风放肆地荡过,草浪起伏着递向远方,大片杂芜声响——风声草叶声,天地旷野间的回响,迅速淹没穆沧平吐出的每字音节。
“什么时候的事?”穆典可问道。
穆沧平转头看她,未从她眸中看到一丝意外色。
他沉默着,看远方,山峦低矮,连成一线苍黛色,像一笔扭曲的墨痕。
他在等着穆典可说,穆典可就继续说下去了,“两年半以前,你最后一次给我磨剑,叫我三五年之内不要找你。是在那之后罢?”
穆沧平这样骄傲自负的一个人,被人挑战上门却不应战,乃至将人推到她跟前,就算借口怎么地堂皇,终归不是体面事。
她不是没有假想过穆沧平受伤的可能,只是不大能相信,如今既已证实,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你受伤,和金雁尘有关?他用白意一向你发起挑战,是为试探你的伤势,或是说,将你受伤的事情公之于众?”
穆沧平是中原武林的定盘星。过去的数年间,周边各国高手层出不穷,挑衅进犯之心昭昭,俱教他一剑之利挡在关外。
若他受伤的事情传于,对于南朝武林的士气将是极大打击。
她说不上自己当初应战白意一,是否也有这一层考量。
穆沧平眼眸微眯起,又露出那种让穆典可厌恶的赞许神色。
“与你那一战之前,我接到建康来的密旨,要我北上刺杀拓跋燕。”他沉静说道,“南北如水火,将来大战在所难免,无论是谁在那个位子上。杀拓跋燕没有意义。”
“所以你去北国,是去刺杀金雁尘?”
杀掉一个金雁尘,也并不能改变两国交战的命运,但能让他睡得安稳一些。
穆沧平没有否认,“这是金雁尘设下的局。我从未小看过他,但还是低估了他的能量。”
如果说中伏是意料中事,金雁尘能调动天龙寺看护舍利的八位高僧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穆典可悟到穆家剑的精髓会那么早,并悉数教会给金雁尘,也是他没想到的。
金雁尘的没想到,大概是在那种情形下,还是让他脱了身。
他明晓得南朝廷腐烂透顶,到处都是金雁尘的耳目,此行多半不密。敢去,就没打算把命留在那里。
“天龙寺是北国国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传出?”穆典可歪头,目有惑色望向穆沧平,是不信的模样。
但事实是,她信了。
所以她的剑出鞘,借草叶风声的掩盖,无声无息,快得只见一抹虚影,狠准捅向穆沧平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