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扶云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不爱吃这个,凤夜冥也不爱吃这个。
凤夜冥的眉头缓缓蹙起,扶云担心他会不会拂袖起身走人,或者将整盘萝卜丢进她碗里,谁知下一秒,他竟然夹起来吃了。
面不改色地吃完了。
“很好吃吗?”见凤夜冥的表情并无厌恶,扶云还以为这江南的萝卜有什么神奇之处,给自己也夹了一片,还是不对胃口。
一时间脸都皱了。
“很甜。”
凤夜冥将碗筷放下,这是吃完的意思。扶云趁他起身的时候赶紧偷偷摸摸将萝卜片吐出来,捻起一块酥糕塞进嘴里跟上。
江南的天气甚是怡人,扶云想出去玩,也想带他去长明河看看,左右思索着又不知如何开口。
“孤先前与众臣商议,待会得去河边考察一番。地势不明,云儿身子弱,便不带着你了。”
回到厅中,凤夜冥拉着她的手坐下来,掏出个精致绣荷。
“云儿自己去玩?”
沉甸甸的,扶云打开一看,全是银子金子,还有几张钱票。几枚可怜的铜板都是最新的。
他放她自己去玩?扶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生怕凤夜冥是来玩她的。
他会不会等她刚跨出行馆大门,就派人抓回来把她腿打断。
扶云觉得有可能,又将荷包丢回去,扑他怀里软软地说:“陛下不在身边,云儿一个人哪儿都不去。”
见凤夜冥的眼神微变,扶云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算什么,钓鱼执法?把她当鱼玩儿?
好险好险,差点就上钩了。
“云儿一个人,孤也不放心。”
凤夜冥的手摩挲着扶云的脸颊,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看在云儿昨夜伺候得如此舒服的份上,孤今日便给云儿一个惊喜。”
想起昨夜的事,他那句莫名所以的话,扶云又羞又怯,索性坐在他怀里不再言语。
“传人进来。”
见怀中人如此模样,凤夜冥顺势将手放在她的眼前,揽着腰更加用力。
脚步声沉稳有力地走近,跪下时重重磕头,咚的一声叫扶云心惊。
“回禀圣上,大衍内部已分崩离析,军营部署皆在我军指掌之中,不出三日便可全胜而归。”
熟悉的声音。扶云动了动,但凤夜冥不给她看。
“这十几年在大衍卧薪尝胆,辛苦你了。”
凤夜冥并无安抚之意,随即下令道:“以后,便继续以前的工作,好好护着云儿。”
“陆天行!”
扶云挣扎着拉开凤夜冥的手,看向面前跪着的男子,十年未见后的隔世一面,他还是那副沉默的温顺模样。
大衍草原的烈风将他的皮肤吹得发黄发黑,五官犹如荒漠立石般深刻。
“见过公主。”
陆天行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敢抬头看她,“两年未见了。”
对扶云而言却是十年没见着了。
“云儿对这惊喜可还满意?有天行护你,孤很放心。”
凤夜冥将扶云放在主位上,带着侍女走了。
随着房门关上,扶云看着跪在地上低眉顺眼好似请罪的人,只觉得天旋地转。
“原来你不是大衍人?当初你进宫时分明说你是孤儿,为求一口饭吃才进宫当奴侍奉的!”
看着眼前人一身墨黑长衫,虽然不如傲国男子温润才气,矜贵模样却是十足了然。扶云只觉得好笑极了,“你给我解释下。”
“公主还是不要听了。”
“解释。”扶云咬着牙,只觉心中苦涩极了,“我当年求皇兄留下的侍卫是敌国刺探,是这样吗?”
陆天行这才抬起头来,脸上迷茫又惊慌,点点头。
“难怪大衍兵败如山倒……”扶云哈哈地笑了一声,“当时你说想学武,我求着皇兄将你送去与蒙将军学习,根本就是为了别的目的吧?”
“臣三岁习武,确有他心。”
跪着的人急切些许,“但想保护公主的心也是真的。”
陆天行说的着急忙慌,最后脸都发红了,看着扶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呆愣得叫扶云总觉得他是个老实得需要自己替他多小心的男子。
“反正大衍都亡了,叫我公主真叫人发笑。”
扶云走下坐来,深吸一口气道:“现在我归陛下了,你也叫我娘娘就是。”
陆天行站起身,扶云这才发现他左臂缠了纱布,应是受伤了。
“从大衍来时遭遇埋伏,臣的行李包裹全丢了,只剩这物揣在怀里给公主带来。”
手掌大小的一个粗布包裹,扶云打开,方块正好的淡黄色奶糕因体温微微融化,有几块沾着血。
扶云反手把这东西丢回去:“谁要你护这东西给我了!”
“公主不吃的话,臣这伤就白受了。”陆天行还是一如既往的呆愣,不会讲话,傻乎乎的样子,“以后没了大衍,公主就吃不着了。”
24.异国他乡
以后就吃不着了。
这句话叫扶云心中无法酸涩。看着眼前眉眼低顺,唯唯诺诺似乎等她责罚的陆天行,这香甜的奶糕吃在口中更不是滋味。
大衍的草原,暗泉,烈风在眼前一一闪过。冬日里的火盆与裘皮,恍惚间皇兄衣襟处的茸毛蹭在脸上,在那清冷的宫中是难得一觅的温暖。
“公主莫要伤心了,过几日大衍诚降后,您的皇父皇兄定会来国都。”
陆天行拿出一块深棕色锦布,靠近的手停在半空,“知识您还是不要相见为好。”
“是啊,我的侍卫是奸细,我也难辞其咎。皇父皇兄现在肯定恨不得杀了我。”扶云接过锦布,上头有血腥味和男人的汗水味,又丢回给他,挽起袖子抹去脸上泪水。
难怪上一世,对自己本就凉薄的皇父皇兄更是恶语相向,严苛讥讽。
怪只怪自己认人不清。
大衍灭亡,虽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事情就发生在眼前,扶云只觉愧疚无比。一时间看陆天行,觉得可恶极了。
“退出去吧。我想静静。”
“还请公主不要难过,各为其主,各为国家。”
他说的正气凛然,蕴含着摧枯拉朽的忠诚决心,让扶云心中一惊。
“以后,天行也会是公主的侍卫。”陆天行这才从跪着的地上起来行礼,真切道:“只要天行还有一口气,绝不会让公主受一点伤。”
“我现在挺好的。”
扶云默默地叹了口气。
陆天行不过十岁便敢深入敌国,十年卧薪尝胆为探。不管以前还是以后,他的忠诚保护,扶云都是信的。
可凤夜冥要虐她抽她,他能救自己吗?
弑君乱臣,陆天行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还不如将凤夜冥哄好了,能有几分自由。
陆天行自知在扶云面前只是惹她伤心,静悄悄地退出大厅,刚合上门,那道一直看着他的视线更是凌厉五笔。
“圣上。”
来到回廊,陆天行跪在坐着的凤夜冥面前,低头道:“多谢圣上美意,让臣能与公主相见。”
“孤对你自然是放心的。在大衍十年,能将云儿护好,真是辛苦你了。”
凤夜冥分明是笑着的,却森冷得近乎威胁:“如今云儿在孤身边,不用假借你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可是清楚?”
“臣只是贵妃娘娘的侍卫。”不自觉地握紧怀中锦布,陆天行额上渗出一层薄汗:“必当看护娘娘周全。”
“很好。”
凤夜冥站起身来,淡淡道:“孤国事繁忙,待会带云儿去街上散散心,再给她挑个贴心的侍女。你妹妹挑的那些个,太吵。”
“臣明白。”
陆天行点头应是,这才将怀中的另一样东西交给凤夜冥:“这是臣从大衍医阁摸到的几个方子,不知是不是有您和娘娘可用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现在才交给他。凤夜冥冷声道:“爱卿保护的这般严实,昨日问你家妹,还说不知有什么要紧事呢。”
“是臣太过匆忙,忘了。”
院外的大臣们已经等了很久,再不过去怕是要派人来催了,凤夜冥也不和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