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已提醒,大家便开始顺着他的意思接话。
“是啊,靖公主亲手弑父,的确是死罪,万没有逃脱制裁之说啊。”
“就是,更何况她是妖邪转世,来祸害轩辕的,不能绕过。”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斥责宇文靖的话。
“住口,我靖儿弑父?可有谁亲眼看见?”
殿下顿时安静了。片刻后,“靖公主躺在陛下身旁,手中还握着凶器,这不是证据吗?”
“我家公主被人打晕,明显是被栽赃,你们一个个都说是公主杀了陛下,可有谁亲眼看见公主拿着匕首刺向生父?都是道听途说之辈,全都在冤枉我家公主。”文儿忠心护主,朝堂上舌战群臣。
再次鸦雀无声。
之后,又有人开口道:“可靖公主邪星身份是真。”天行再次抓住她的痛处,狠狠的撒盐,势要让她永不翻身。“明珠存遗大殿不许她进,卦象直指宇文靖,她不是我轩辕皇室的血脉。”
宇文卓眼神闪过一丝异样。
“你胡说什么?”宇文皇后断不能让这样的人诋毁宇文靖。
“卓世子亲眼所见,靖公主要进大殿,被轩辕先祖的力量所伤,这才是她晕倒的真正原因。”天行全然不顾宇文卓怀疑的眼神,将所知之事一五一十的说出。
宇文皇后看向宇文卓,好像在问他是否真是这样。
“是。”他回答的干脆。
宇文皇后受了刺激,身体往后一倾,差点晕过去。
“娘娘。”幸好文儿在身后扶住了她。
她缓缓神,轻抚胸口,再看向他:“卓儿,靖儿是我十月怀胎所生,她的身份毋庸置疑,你的堂妹是陛下唯一的血脉,如今他不在了,就请你留下靖儿这条性命吧。”
“婶婶。”宇文卓来到她身边,却还是不敢对她许下承诺。
“若真要有人承担这罪孽,为人母者罪孽最深,我一命换一命,求你饶了靖儿。”宇文皇后拿出准备好的毒药,一饮而尽。
“娘娘。”文儿没有拦住她。
“婶婶。”宇文卓扑了过去。
宇文皇后已经躺在了地上,这毒太烈,她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丝生还的可能。
“婶婶。”他跪在地上,抱起宇文皇后的上身。
“卓儿,靖儿自小和你一起长大,她心地善良,为人正直,又怎会是他们口中的妖邪呢?他们不懂靖儿,你该是懂她的啊。”她体内毒性发作,拼了最后一丝气力,说出这番话。
“是,靖妹妹不会是妖邪,她不会是。”宇文卓像是在母亲身边的孩子,哭的伤心。
“陛下和我说,希望你在继位那天与靖儿成亲,照顾她一辈子,不然他不会把皇位交给你,我知道那是玩笑话,可如今你不必这样做,只要留下靖儿的性命,即使让她永不回轩辕,我和陛下也无憾了。”
“嗯、嗯,婶婶,我答应你,答应你。”宇文卓狂点着头。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只是为了这句话,为女儿争取一条活路,最后,她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娘娘。”文儿痛哭,喊声震破九天。
群臣跪送帝后宾天。
她不知道,自己在睡梦中的时候,失去了两个爱她的人。
轩辕帝后情深,一个离去,另一个也不愿独活。
轩辕境内,暂时无人提及处死邪星的事情。
宇文卓送走宇文皇后的先皇之后,来到宇文靖的宫里。
“靖儿她,还有救吗?”宇文卓当然也承受了打击,面上憔悴,根本不像是一个新帝的样子。
朗玄为她熬好了药,可她根本喝不进去。
“妖毒已经在她浑身血液中流走,我拼尽全力保住她心脉,撑不了多久了。”朗玄语气沉重。
他走上前来,坐在宇文靖的床边,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想着小时候大家都无忧虑的时候,叹气再也回不去了。
朗玄看他这样并非是装出来的,便以旁观者的态度问他:“你究竟是想杀她,还是要救她?”
宇文卓被他问的茫然,转过头来看着他。
朗玄再说:“你若想杀她,我便不再劳心救治,就这样袖手旁观,她是活不了多久的。可你若想要救她,就······”
“就怎样?你有何办法救她?”宇文卓激动的问。
“你确实想要她活?”
“嗯,救她。”宇文卓回眸,看着躺在床上如尸体一般的宇文靖,没有片刻的犹豫。
“我救不了,只有一法,或许有用。”
“你将她放入元气最盛的轩辕官冢,或许还有得救,只要谎称这是处死她的办法,他们便不会强加阻拦。”
“真的能救她吗?”宇文卓问。
“看天意,十日之后,她没有气息的话,回天乏术了,若她能活,也是她命不该绝。”
“好。我会尽力保住靖妹妹的。”
十日,便是宇文靖解禁的日子,她若能在轩辕官冢撑上十日,就能回到原先的模样,到时候她便谁也不怕了。
“文儿姑娘,还是吃点饭吧,别饿坏了身子。”宇文卓的近身侍从清风为她端来饭菜。
“清风大人,求您告诉我一句实话,公主她现在如何了?”文儿拉住他的手,向他询问宇文靖的消息。
“文、文,文儿姑娘。”他这样被人抓着,实在不适应,脸上一片绯红色。
“求你了,告诉我吧。”文儿没了力气,瘫倒在地上,嘴上还惦记着问宇文靖的事。
清风连忙蹲下身子拉住她。
“好,我告诉你。”
文儿顿时来了精神,仔细的听着,眼里满是期待。
“世子爷答应不杀她是真的,但靖公主伤势太重,世子爷也不能违背朝中大臣以及天下人的意愿,他只能将靖公主送去官冢了。”
前半句的时候,文儿还是放下心的,可后半句却也绝了她的希望。
她的身子又塌了下来:“官冢,那不是死人待的地方吗?公主怎能去那儿?宇文卓怎能背信弃义,他大殿之上的允诺都是空话吗?”她为公主抱怨,也为宇文皇后难过。
清风退了出去吧,是不忍见她难过的模样。
宇文卓处理完帝后的身后事,答应了朗玄的提议,却将文儿圈禁起来,这样像宇文靖一般烈性子的人,说不准会为了她做出什么事来,也是怕她效仿宇文皇后,做出傻事来。
轩辕大殿之上,宇文卓一句:“将宇文靖送至官冢。”令下,群臣不再有异议。
他亲自送她进去,她躺在冰冷的石馆上,面色苍白,身体一如石棺冰凉,透着寒气。
天行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宇文靖已经在官冢里。
本是不可违逆的事,他只因为听了赤焰的话,便匆匆赶来。
赤焰说:“轩辕官冢灵气最盛,宇文靖或许会吸收灵气而生,但这是极小的可能。”
他趁着宇文卓还未离开官冢的时候,急匆匆的前去进言。
“世子爷,您此举不是为了安天下人的心吗?可以宇文靖的身份,她不能待在官冢里。”天行情急之下,言语实在难听。
这话惹的宇文卓不高兴了。“靖妹妹是轩辕的公主,她为何不配?”
“她是不被先祖承认的人,她不是皇室的血脉。”他只顾着让宇文卓收回成命,却忘记控制自己的言语。
宇文卓不想再提此事。
天行却丝毫没有看到宇文卓这时候的表情,“世子爷,官冢是历代轩辕皇室长眠的地方,埋葬的都是些对轩辕有功的大人物,可宇文靖她是祸害轩辕的人,她实在不配。”
宇文卓狠瞪他一眼,他才意识到自己话中有失。
可那句“实在不配。”刺痛了宇文靖的心,她好像有了意识。眼眉微皱,双手攥紧,马上,她又放下了,只是些许片刻才的意识苏醒,她微张的眼眸隐约的看到两个人,再之后,她又昏睡了过去。
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你想命令我,按你的意愿行事?”宇文卓阴森恐怖的眼神逼问他。
他低头跪下,恭敬道:“臣不敢。”
“你才是真正没资格的人,别再插手皇族的家事,宇文靖也轮不到你说,记住,轩辕可以没有司空。”他不是可以任人支配的人,只有他支配别人的份。
“是。”
“滚吧。”
天行低着头弓着身子退下,可谁知道他的内心还藏着什么阴与谋。
他一人留了半晌,只是希望再看看她。
“靖妹妹,我希望你活,也不希望你活,全靠你自己了,哥哥此后无能无力。”他对她有过情,但现在还剩多少呢。
再转身,石门紧闭,生人拂袖而去。
“滚出去,你们都走,出去。”文儿大闹,把能摔的东西全都摔碎了,因为宇文卓的命令,宫人们任凭她闹,也不敢离开半步。
“下去吧。”锦绣衣袍衬得他清秀的脸庞更加明净,他挥挥手,都退下去了。
她扔下手中的花瓶,一声清脆的声音入耳,她恨意的眼神盯着他,曾几何时,他是她心中的依靠,即使从没有说出过,可现在,他是个决绝无情的帝王,可她心里还有一丝期盼。
“你为什么这么做?公主她不是你现在最亲的人吗?你怎么狠下心的?”她吼着,泪水夺框而出,都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流泪了。
“你若坐到我这个位子上来,就会明白我如今的处境了,身不由己,即便我有朝一日皇权在手,也不能按自己心意行事。”他苦叹。
“那就可以不顾皇后娘娘临终的嘱托吗?她用自己的命换公主的命,你都不愿意成全。”比起宇文靖,宇文卓在她心中的分量是在太轻。
这话是利刃,伤了他,他还要装作没有感觉。
“好好的活着吧,未来你会明白的。”他遵守了和朗玄的约定,谁也不能说,宁愿一个人背负心痛与误解。
“宇文卓,你注定了一个人孤独,永远都不会有真心待你的人了。”文儿喊出这句话,他还是假装不在意的走了。
“我也不会了。”全是悲凉。
他一个人走进了“明珠存遗”大殿,放回了明珠真位。
大殿里,多了宇文新磊和皇后的灵位。
“叔父,你懂得我的悲哀吧,我和你一样,不能顾全所有人的心意,也只能违背自己的心意。”他轻叹,自己身上就快只剩下皇位的虚名了。
“您在天有灵,可要保佑靖妹妹平安醒来啊。”
他又走到父亲的灵位前:“爹,孩儿不孝,哥哥走了,叔父和婶婶也走了,可我却连哥哥心爱的人、叔父唯一的血脉也保不住,卓儿无能,愧对您。”
他的心事只能来这里诉说。
回到书房里,他许久未说一句话,清风守在他身边,依旧忠心。
“好好照顾她,别再让她作践自己了。”宇文卓突然说出这样一句。
清风没有反应过来,可这屋内只有他和卓世子两个人。
“世子爷,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知道,你会经常去看她。”
“我·······”
“所以啊,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离开轩辕。”
“世子的意思是?”
“她可能会为了靖妹妹,去林方求救。”
“是,臣明白了。”
这正是文儿心中所想。
轩辕官冢内灵气很盛,只是没有想到,这灵气竟没有排斥宇文靖,而是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她的体内,她的身体在慢慢的苏醒,虽然还没有这么快,而且,吸入体内的灵气也只是和先前一样,只能压制住妖毒,不能清除,但这至少为她的十日争取到了时间。
魂魄被困在梦里,她的身边在无尽的孤岛上,没有人来,自己也走不出去。
她像小时候,自己蜷缩在一处,害怕的直打抖。
“靖儿,靖儿,别怕,父亲来了。”远方有声音传来,她循着声音望去。
见宇文新磊乘船而来,慈爱的笑,和在世时一模一样。
“父亲,真的来救我了?”宇文靖不再害怕,她站起来,等待着父亲。
他上了岸,宇文靖扑倒他的怀里,大声哭着,像个孩子:“父亲,我还以为你不要靖儿了呢,啊~啊~啊~”
“傻孩子,父亲不会不要你的。”他轻轻拍着宇文靖的脑袋。
在他的安抚之下,宇文靖渐渐停止了哭声,她抬起头,:“父亲,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你们都不要我了,我一个人躺在一个石头上,好冷。”
“父亲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的。”他微笑,化了她所有的寒冷。
“嗯。”她点点头。
“来,父亲带你离开这儿。”
宇文靖随他坐上回家的船。
离开孤岛,进了一片栽满荷花的小河。
“父亲记得,这是你最喜欢的,还记得父亲送你的平安牌吗?”
“我记得,在这儿。”她指给宇文新磊看。
“那就好,平安就好。”
永远不会风平浪静是人世的常态,这一秒是晴空万里,下一秒便是狂风大作,雾升起,她不见父亲的身影,她大喊着,风将她吹下,落入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