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她忙忙喊了车夫,带她去电报局拍电报
来来回回电报上就那几个字——
“卿佳否?”
你好吗?你还好吗?我很担心。
她失魂落魄回到家中,给玉容拨通了电话,电话一响,她再也忍不住
哽咽到——
“玉容,我找不到他了,我好怕。”
“陈辞,陈辞,你听我说,言念和清白为诱敌深入,陷入埋伏,现在已经失联,生死未卜,援军已经赶去,只怕来不及”
啪,电话落到地上,还顽固的响着。
“生死未卜”,“生死未卜”……
陈辞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这四个字像来自地狱的召唤,声声回荡
不,生死未卜不意味着必死无疑,哪怕九死一生陈辞也要将他带出来,因为那是她的命。
“玉容,我要参军。”
“……”
*
“你放下我吧,这不应该是你承受的。”言念沙哑着声音。
刘清白一步一步,蹒跚着,向着不知名的前方,背上的言念早已经被血污糊住了眼,就连远方也不过是一片血腥。两个人浑身皆是血,早已分不清是谁的血。
“你给老子闭嘴,老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给你背出去。”
血气方刚的少年将军如同困兽,几近力竭尽。身后的炮火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终于听不清了。
他们来到了这个无人小村庄,依山旁水的风景似乎没有被炮火声惊动一分,村里的人大概是逃难去了,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好像被世界遗忘了一般,死一般的寂静。
这里离主战场应该不远,但是很是隐蔽,终于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刘清白已经瘫倒在地,喘着粗气,言念从他的背上摔下,再次包扎了一下右腿的伤,便急忙去看身边的清白,除了腹部的枪伤伤口有点深,别的地方都是些擦伤,倒是不致命。
言念再次瘫倒在地,二人看着彼此,终于是缓了过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死了她会伤心”
对话无法再次继续,周遭再次陷入沉默。
日子又过去了几天,靠着挖野菜,他们勉强活了下来,言念的腿虽然不怎么能动,好在血早已经止住了,但是刘将军的情况就没有那么好了,伤口发炎,又在这缺医少药的地方,很快就昏迷了。
就这样日子又过去几天,这天,刘清白的精神看着要好多了,勉强撑起身子,和言念聊起了天。
说是聊天,其实更像是自言自语——
“你说说你一个河南逃难过来的穷小子,有什么资格!”
“我这几天总是梦见初遇那天,那天的俩个女孩我都没忘,你说陈辞明明是我的未婚妻,婚约都定了,你说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老子无数次想把你弄死,又怕陈辞伤心,真他妈的憋屈。”
“你说老子哪点不如你?啊!老子立的军功不比你少。”
“你该休息了”言念实在不忍,轻轻劝了一句。
“我不,我怕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你在这里,陈辞一定会来的。老子不就是输在她爱的是你不是我,啊!”
爱情里本来就没有对错,纵然你再优秀,倘若你不在心上人的心中,再多的光环她也是看不见的,你不比任何人差,甚至你比所有人都优秀,包括她的心上人,但是你还是输的一塌涂地,原因只有一个,她喜欢的人不是你。因为深爱,所以卑微。
日子一天天过去,连隐隐约约的炮火声也听不见了,援军仍然没有到,言念伤着腿,清白的伤口可是化脓了,如果不出意外,没有多久,他们就会成为荒山白骨。
这天,清白已经糊涂了,一会喊着玉容的名字,一会喊着陈辞
直到此时此刻,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他,真的是辜负一个好姑娘,也被一个好姑娘所辜负。
天在一天天变黑变暗,生命在一点点流淌消失,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喊了一声对不起,
隐隐约约,他看见一个穿着滨蓝色旗袍的曼妙女子向他款款走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忽然又蹙着眉,似乎是在忧愁,忽而又梨花落雨,让人甚是疼惜。
她的眼泪是为谁流呀?好像为她擦干。
这辈子实在没力气了,下辈子吧。
*
言念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皆是刺眼的白色,来来往往的人影中没有他要等的那个人,各种嘈杂的声音再次入耳,言念只觉得烦躁得很,然而这股情绪也没有持续多久,他便又昏昏睡去,梦中那个叫阿辞的姑娘倒是出现了,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然后便是一道光照了进来......
言念与陈辞最终定居在了米国,前半生太过动荡漂泊,像是补偿一般,后半生顺遂平安,再无波澜。
玉容为刘将军守了三年孝,最终还是远走他乡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就连昔日最是亲近的闺蜜陈辞也不清楚,但是一直守护着她的唐公子一定是知道的。
*
三千镜中的幻影逐渐消散,随着暴栗落下的,是哎呦一声惨叫。
“阎罗大人,大...大人,你打我干什么呀?”
新上任的司命抱着脑袋惨兮兮看着面前脸色黑得不一般的顶头上司,怯弱地问道。阎罗大人更加生气了,气急败坏道:
“这就是你给两位上神的惊喜?你编的命簿?你是不是不想在这里干了?”
一发三连问,直接把司命给整懵了,不过司命脑子转得快,不愧是当年给靠着给小夫人讲故事完成了人生第一桶金的原始积累,又实现了从一个孤魂野鬼到风光鬼差的完美跳跃,这脑子活泛得不是一般,很快便提取出了关键词,自豪道——
“主人和小夫人的今生可是我冥思苦想才做出来的命线,你看自幼相识,娃娃亲,又有家国情怀,情敌在侧,怎么看都是顶配呀,这可是小夫人当年最喜欢听的故事类型呐!”
“你莫不是个棒槌!听故事听的是别人的故事,而人生却是自己的人生,把你弄得那么惨你乐意吗?”
见自己的小弟似乎还是不开窍,阎罗大人更是气急了,冷邦邦撂下最后一句,便赶紧收拾收拾去人间接两位上神回家了。
“你给我好好反思反思,待会见到两位上神怎么求饶才能保住你的狗命!”
当言念揽着怀中的熟睡的阿辞,大大咧咧回到地府的时候,众鬼皆是战战兢兢。言念漫不经心扫过下面跪了一地的手下,眼光所及之处,皆如秋风拂过落叶皆下,瑟瑟发抖低下了一大片。
“谁给本王写的命簿?”
“正是在下!”司命只感觉自家主子语气温柔且轻飘飘的,心中不禁窃喜,觉得自己的前程又要被自己的写作才华所点亮了。
不料就在这时,大人怀中的小夫人似乎睡得不是很舒服,悠悠转醒了,睁着一双亮晶晶的杏子眼,迷迷糊糊道:
“我们这是回来了吧?这是怎么了?”
“我看这小伙子精神得很,想着好好犒劳他一番呐,阎罗,这是就交给你了,好好办。”
说着摸了摸小姑娘的脸,声音更加轻柔,满是宠溺:
“几十年没回来了,我带你转转,好生修整修整,过段日子再去轮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