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从未见师父这般过,可想而知,他对此人已经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待情绪稍定,罗鸣春继续说道:“不久之后,他们便成了亲,也有了孩子。我心灰意冷,本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可是最终我还是舍不得走,哪怕只是偶尔远远地看着她也好。”
“难道那陈松能容你继续留在这里,不赶你走吗?”江林不解地问道。
“赶我走?”罗鸣春一声冷笑,“他巴不得我留下,他就是要折磨我,就是要看着我痛苦。况且我走了,谁来为他炼丹制药?他只不过是在利用我,把我当成他使唤的工具而已。”
说完,他身形有些站立不稳,于是将另一只手扶在石台上,同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由于失血过度的原因,罗鸣春的精神有些萎靡,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就这样,我们相安无事的过了十五年,我本以为这样也挺好的,偶尔能够见到她,总算心里还有个牵挂。”
说着,他突然愤怒地一拳砸在石台上,“可是我还是想得太天真了,那天如果不是我刚好在崖底采药,都不可能发现坠崖的心儿,更不会发现是被那奸人所害。之后他便趁机接管了天心阁,还名正言顺地做上了阁主的位置。”
“可是他遍寻尸体不着,难道不会怀疑你吗?”江林闻言有些诧异地问道。
“他疑心这么重,当然会怀疑,要不然我这只腿你以为是怎么断的?但我就是要让他怀疑,我要让他整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罗鸣春说完一阵大笑,仿佛大仇得报的样子,很是痛快。
“之后我将心儿带到这里医治,可是不管我用什么方法都没有用,她还是醒不过来。”
说到此处,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你应该知道那手稿上的九转还阳丹吧?只可惜我没有办法将它做出来,所以我恨我自己,恨我的无能。”
罗鸣春自责地说着,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笑容,“天可怜见啊!这么多年了,终于让我找到了救活心儿的方法。虽然那人说不一定能行,而且风险和代价极高,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已经等不了了,我要用我的命换她的命。”
说着,阵法渐渐停了下来,看来仪式是完成了。
这时,石台边的小旗倒了一地,各处的灵晶也化为了灰烬,而罗鸣春的身体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地上倒去。不过幸好江林早有准备,伸手将他扶住。
在江林的搀扶下,罗鸣春慢慢站起身来,向石台上的妇人看去。
此时的妇人面色红润,眼角微微抽动,似乎随时要醒来一般。
罗鸣春见状总算舒了一口气,可还没等他来得及高兴,那妇人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只见她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四肢的肌肉也同时快速地萎缩,最后竟化为了一具干尸。
看着眼前的变故,罗鸣春顿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时间虚弱到了极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他抓着江林激动地说道。
渐渐地,他的声音弱了下去。
江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么多年的努力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换成是谁都无法接受!
稍时,罗鸣春突然坐了起来,他紧紧地抓住江林的手道:“江林你听我说,为师要拜托你两件事情,你答应我,一定要做到。”
江林被他这一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随即便明白过来,想必他这是回光返照,时间不多了吧!
见江林点头答应,罗鸣春欣然一笑,郑重地说道:“你听好了,第一,我要你保护好陈浩宇,不要让他受到伤害。”
“陈浩宇?阁主的儿子?”江林有些吃惊,师父这是糊涂了吧!要自己保护仇人的儿子?
“不,他是我的儿子。”罗鸣春得意地一笑道。
“什么?”江林惊讶地张大了嘴,他不敢想象这么劲爆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师父您确定吗?那陈松不是傻子,这么多年难道他就没有发现?
罗鸣春摇了摇头,自信地说道:“好在浩宇长得像她娘,不然早就被发现了。“说着,他一阵大笑,“也活该那老王八替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总算是出了我一口恶气。”
他叹了一口气,很是担忧地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是很担心,如果哪一天他万一发现了这件事,那么浩宇就危险了,所以我要你替我保护好他。”
“师父您放心吧!我答应您,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护他周全。”
“江林,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原本还生龙活虎的罗鸣春此时渐渐虚弱下来。
江林见状眼眶一红,哽咽地说道:“师父,您说,弟子必会遵从。”
罗鸣春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很是欣慰,“心儿说过,她的老家在永乐镇沈家村,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她在那里长大,在那里生活。她说如果有一天她死在了异乡,一定要带她回家。江林,我请求你将我们带回去安葬在一起,好吗?”
“好!我一定带你们回去。”江林不住地点着头啜泣着。
“青梅初见,两心相知。纵天不遂人,惟愿相依。昨日情,不曾忘。香魂已陨,天人两别离。若有来世,再相约。躬耕桑田,永结布衣......”说完,罗老鬼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天道无情,人亦有情!纵然时光短暂,但却让人难以割舍。江林将师父紧紧地搂在怀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霜。人世间最痛苦的离别莫过于死亡,生命是短暂的,没有哪一件事能比得过生死。
江林将一切收拾停当,从此盘龙谷便是真的寂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