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筱淑想去寻找乐声的来处,男人的身体忽然又重新听命于她,左顾右盼间那乐声更加清晰起来,却不见任何人影。
她仔细分辨了一会儿,那声音并非一般的琴筝箫鸣,是一种她并未听过的乐器,纯粹而清冽,带着亘古而来的苍凉和悲意。
忽然的,她就想到了武英殿上,那不知道守望了多少年,吹了多少年穿堂风的青铜编钟。
就在她还要仔细去分辨那旋律的时候,和煦的溪谷忽然间乌云笼罩,天空彻底黑了下来,万物都笼罩上了一层冷冷的光,方才的温馨宁静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盛筱淑的意识也骤然被挤了出去,她分明地看见那个男人负手仰望着风云欲来的天空,那铺天盖地的暗色往他一个人身上压过去,却压不弯他的脊背。
忽然,男人侧过身,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目光中倒映出了她——不,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浅金色的瞳孔黯淡了,带着山呼海啸般的悲凉。
盛筱淑耳边炸起惊雷,天地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远远近近的山色都被倏忽而至的大雨匆匆抹去,那个笔直立着的身影也渐渐模糊起来。
她心里一紧,仿佛有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剧烈地疼痛起来,呼吸也被堵住,痛苦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往外渗透,生不如死,不外如是。
“盛筱淑,盛筱淑!”
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肩膀处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酸痛。
“啊嘶!”
她猛地睁开眼睛,触目就是白鹤那张慌得几乎不像他的脸。
“你醒了?”
眼睛将眼前一切收入视网膜上,渐渐拼凑出了一个“现实世界”。
沉湎于梦境的魂儿终于后知后觉地追了上来,她想起来:这是千伞坊,自己是来等谢维安的。
谢维安,谢维安,谢维安。
将这个名字默念三遍,仿佛某种护身符一样,让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白鹤见她怔怔地不说话,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喂,你别吓我,到底是怎么了?”
盛筱淑按了按眉心,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身体深处的疲累,一开口,声音竟然是哑的:“我,我没事,做了个噩梦。过多久了,谢维安出来了吗?”
白鹤脸上的担忧依旧没有退下去,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你晕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家主还没出来……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让人给你找个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脸色。”
“晕过去?”
她不是睡着了吗?
“你方才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就开始叫你,你一直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是监察室暗部也带来了医师,给你诊脉说身体没大碍,我都要去请李夷光了。”
盛筱淑一抬头,果然见小院一角站着个人,留着两撇小胡子,正在原地煎药。
察觉到她的目光后,转过身来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煎药去了。
的确是监察司暗部的风格。
“那是安神的药,医师说你是体虚,可能被梦魇缠身。”
白鹤皱起眉头:“李夷光给你开的药没吃吗?”
盛筱淑摆摆手,心说从昨天到现在,哪有时间去吃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