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筱淑沉默了一会儿,说:“老和尚要死了,想要在死之前再做点儿好事。”
浮沉“嗯”了一声,接下来一直到将房间彻底收拾好,两人都没再说话。
傍晚果然下起了大雨,夏天最后的反扑似的,猛烈而持久,有一种要将天地倾覆的气势。
山上比京城内格外冷些。
盛筱淑又不想一个人待着,索性裹了一件披风——披风是下雨前谢维安派人带过来的。
他没问自己为何忽然想要到山上住一段时间。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此刻她十分感谢这个举动。
以谢维安的聪明,肯定能看出她心里藏着事,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把“你即将过门的女人活不过半年”这件事告诉他。
每每想起,她就觉得一颗心疯狂往下沉,血肉都变成了吞噬生机的沼泽一般,四肢无力得令人绝望。
她不止自己一个人去,还要拉上浮沉。
两人进去的时候老和尚正倚在藤椅上打瞌睡,那早该拿去报销的碰一下都要吱呀作响的门扉发出的动静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浮沉估计是第一次这么不经师父的允许闯进来,显得有些局促。
盛筱淑就要自如得多了。
她褪下薄披风披在老和尚身上,点起煮茶的炉子,然后将窗户打开了一点,让山间清冷的风吹进来。
从腰间取下一个巴掌大的荷包,里面放着七八个更小一号的小包。
她问:“你喜欢喝什么茶?”
浮沉局促的眼神飘过来,和她对上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
“我这可都是好东西,你以后未必都能喝得到,想好了再说。”
浮沉犹豫了一会儿,说:“雨后阳春。”
盛筱淑垂头从那几个小包里拿出其中一个,取出里面的茶叶,开始煮茶。
房间里原本的几分湿冷渐渐被火焰的温度和茶香的味道给驱逐干净。
“尝尝。”
浮沉接过盛筱淑递过去的茶,用一种好奇又震惊的表情慎重地喝了一口。
盛筱淑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说:“干嘛,怕我下毒将你和老和尚一起送走啊?”
小和尚似乎是被这句话吓到,又像是被茶烫到,呆呆地看着她。
“味道如何?”
“唔,没太尝出味道来,就觉得……很苦。这真的是雨后阳春吗?”
盛筱淑反问:“你喝过?”
浮沉摇摇头。
“师父说,茶有禅意,有慧根的人能在茶中尝到世间百味,看不到的风景、不曾体会过的情感,都能在其中感受到。”
“那你现在便体会到了。”
盛筱淑和浮沉一起看向藤椅,在那打瞌睡的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仍是闭着眼睛,反正睁不睁也一样。
“师父。”
空也伸了个懒腰,拎了一把身上的披风:“嗯,啧啧,这等奢靡之物怎么能出现在清修之地?”
盛筱淑说:“那你倒是放手啊。”
“这不行,暖和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