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尧没看风倾雾,而是看着映照在光滑电梯壁面上她的身影,“……回去后,他,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在听到兰亭被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而无人敢去救火的时候。
他也知道了他大哥和风倾雾两人共处兰亭一整晚的事情。
傅尧口中的“他”,自然是指薄易。
他都能够做出让人放火烧兰亭的事情,可想怒意自然不会低。
傅尧担心……
话音落,安静了好半晌。
直到电梯停在最顶层的时候,风倾雾的声音才淡淡的落下。
“你当初做同样事情的时候,有想过我会承受什么后果?”
那时,她不止一次的提过她结婚了,但他还是没有任何顾忌。
尾音落。
风倾雾就已经走出了电梯。
她之前在傅氏总部待过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自然知道总裁办公室在哪。
傅尧整个人僵在电梯里。
他看着风倾雾离开的背影,深深沉沉的视线一直追随。
眼底深处是一闪而过的黯然,和悄无声息的翻滚着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暗色。
“噔”的一声,电梯门因长时间无响应自动关闭。
但几秒后,电梯门又自动打开。
傅尧从电梯里走出来,脸上神情恢复如常,也朝总裁办公室走了过去。
……
总裁办公室的门没关。
风倾雾一走到门口,就可以看到正坐在深色办公桌后的男人。
日常的白衬,没系领带,扣子被松了两颗。一向熨烫整齐的衬衫上,有很明显的褶皱。
看得出来,穿它的人并没有心情在意这些细节。
风倾雾在门口站定,抬手,敲门。
不轻不重的三下之后,傅斯瑾沉声开口,但他并未抬头。
“她走了?”
“不见我?”
风倾雾视线落在他身上,声音平静又淡然,“是不想,还是不敢?”
听见不是助理的声音。
傅斯瑾手下钢笔笔尖一顿。
他抬头,对上了风倾雾那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眼。
“你来了。”
死寂几秒后,傅斯瑾把手中黑色钢笔朝桌上一扔。
他整个人朝后倚靠在办公椅上,英俊带着些许疲色的脸庞上,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对于风倾雾能够上来,他意外,也不意外。
“你避而不见,只有我来找你了。”
风倾雾走了进去,淡淡的道。
闻声,傅斯瑾落在风倾雾身上的目光,微深。
他想到那条没回复的消息,和那两通没接的电话,声音低沉沉冽,“忙,没看到。”
敷衍得甚至连表面工作都不想做。
风倾雾站在办公桌面前,径直对上傅斯瑾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时,目光停了几秒。
四目相对。
各有各的情绪难辨。
“傅尧。”
风倾雾忽然开口。
傅斯瑾脸上神情微顿,低沉的声线淡嗤,“你又想……”
“叫……叫我?”
办公室门口,突然出现了傅尧的身影。听见风倾雾叫自己的名字时,他差点以为自己有幻听。
毕竟,相同的事情,傅尧幻听的次数不在少数。
傅尧踌躇在原地。
视线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风倾雾。但没有进来,也没有上前一步。
“叫,叫我,有事吗?”
傅尧看着风倾雾,又问了一遍。
傅斯瑾定定的看了风倾雾几秒后,才看向一旁的傅尧,沉声开口,“和陈总约的时间,不是快到了?”
傅尧没理他,明显还等着风倾雾的回答。
“可以帮我泡杯咖啡吗?”
风倾雾转头,看着傅尧的眼睛,温声开口,“不加糖。”
“好……好的……”
在听见风倾雾对自己说的话后,傅尧才确定刚刚自己不是幻听,随即忙不迭的应道,“我马上……马上就去!”
傅尧不怕风倾雾指使自己做任何事情,最怕她对他,像对待陌生人一样的态度。
所以在听见风倾雾的要求后,傅尧感觉自己长久静滞不动的心脏,又在那瞬间活了过来。
快速转身朝茶水间走去的时候。
傅尧还因为脚下步子太急,差点在光滑的走廊上摔跤,幸好他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一旁的墙壁。
傅斯瑾看着傅尧近乎“狼狈”但却掩不住欣喜的背影。
直到门口空荡荡的时候。
他目光还是停了好几秒,才收回来,随后落在风倾雾的身上。
傅斯瑾眼底的暗色,渐渐变深。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把傅尧牵扯进来?”
傅斯瑾嗓音沉沉,细听,还有几分凛冽,“他什么也不知道。”
“是么。”
风倾雾眉眼淡静,语调无波无澜,“我曾经说过的话,傅总好像也没太在意。”
闻言,傅斯瑾蓦地对上风倾雾平静的眼。
【傅总,要是银海折在薄易手里,而您没有兑现承诺的话。那你只能祈祷我最终没有被薄易弄死。不然,我会跟你们傅家没完,跟——傅尧没完。】
意外的。
风倾雾说这句话时的每个字,每个表情,傅斯瑾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事实就是,银海并没有折在薄易手里,反而靠着南美那个项目,一跃成为行业巨头。”
傅斯瑾声音沉冽,沁着几分寒意。
他看着风倾雾,一字一字,“是你不守信。”
“我不守信?”
听到傅斯瑾打算有赖掉的意思时,风倾雾的声音也冷了下去。
“是银海没把所有的现金流,都投到你所要求的远东航线中,还是在兰亭的那一晚,我提前离开了?”
没有。
她确实如他所要求的那样,将银海的所有现金流,投入到了他设计的远东航线中。
也如他所想,整个银海折在了远东计划中。
但,苏遇尘手中的南美项目,让整个银海一夜之间死而复生,甚至成为了业内的一个神话。
其后续会产生的巨额利益,无法估计。
起码在未来一百年来,银海宛如业内的珠穆朗玛峰,无法超越。
同样。
在兰亭,风倾雾分毫不差的待满了他所要求的时间。
一时之间。
傅斯瑾神色沉沉,并没有开口应话。
“咖啡……你的咖啡……”
静寂间,去而复返的傅尧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手上还端着一杯已经泡好了的咖啡。
闻声。
风倾雾看了傅斯瑾几秒后,才朝傅尧看去,“谢谢。”
说着,风倾雾就要伸手去接。却不想,傅尧先一步避开了,“有点烫。”
傅尧将手里的咖啡放在办公桌上,“等凉一下你再喝。”
这话,傅尧是对风倾雾说的,但他并没有看她。
放好咖啡之后,傅尧在原地站了几秒。随后,他又给风倾雾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坐。”
说完,傅尧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太言简意赅,又补了一句,“你们应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聊,可以坐下来,慢慢聊。”
虽然他不清楚风倾雾来找他哥干什么。但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风倾雾不会亲自来。
“……”
傅斯瑾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傅尧的一系列动作,眼神沉沉,宛如深黑不见底的阴冽极夜。
自从婚礼后,他都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偏偏,见了风倾雾一面之后就活过来了?
“谢谢。”
风倾雾在傅尧拖过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言语温和有礼,好像两人之间那道若有若无,但又无法跨越的隔阂根本不存在。
“不……不用谢……”
听见风倾雾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说话,并且态度又不像是之前对陌生人那样冷漠。
傅尧感觉自己心跳都莫名落了几拍,说出口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并不利索。
“要是……要是你还想要什么,尽管对我说……”
闻声,风倾雾落在膝盖上的手指,微不可察的轻颤了一下。
静了静。
风倾雾抬眼,看向傅尧,声音淡淡静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傅尧。”
“我在,你说。”
傅尧应得很快。几乎是风倾雾尾音一落,他就开了口。
“那天,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是不是很想我原谅你?”
风倾雾看着傅尧,问得很平淡,没有任何的波澜。
却不想。
她话音一落,傅尧整个人都僵住了。
似乎是不敢置信风倾雾说了什么,过了好半晌,身体僵住的傅尧,才慢慢的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什么?”
原谅?
从那晚之后,他就没奢求风倾雾会原谅自己。
但现在,她说……
“我在想……”
风倾雾偏头,径直对上傅斯瑾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的眼睛。清越如水的声音,字字缓缓,在这寂静的办公室内,很是清晰。
“我是不是应该原谅你。”
“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只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而已,又没做不该做的事情。”
“真……真的?”
“你真这样想?”
风倾雾的一句话,彻底让傅尧愣住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注意,风倾雾说这话时并没有对着他。
“大概想过。”
风倾雾依旧看着傅斯瑾的眼睛,温和的应道,“只不过,那晚我还是受了几分惊吓……”
“只要能够补偿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还没等风倾雾说完,傅尧就脱口而出。
“是吗。”
风倾雾的眼睛干净漂亮,却凉薄似雪,清越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当然,我……”
“傅尧。”
傅斯瑾沉声开口,突然打断了傅尧的话,“陈总已经在催了,今晚这个项目你必须拿下来,我让司机送你去。”
“不去。”
傅尧随口应了一句,眼睛还是紧紧的看着风倾雾,眼底深处隐隐有期待,“你想要我做什么?”
“只要你能够原谅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做到。”
甚至是,她要亲手开枪,再打他一枪。
风倾雾没说话,只是看着傅斯瑾。
静滞间。
傅斯瑾突然低低的笑了一声,眼底晦暗一片。低沉的声音萦绕着笑意,看着她的眼神却寒冽刺骨,“风小姐大度。”
“这不正是傅总希望看到的。”
风倾雾淡淡的应道。
闻言,傅斯瑾眼底的神色,还是不可控制的一沉。
在看清楚傅斯瑾的意思时。
风倾雾才转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傅尧。
“你说,条件。”
见风倾雾转过头来,她还没说话,傅尧就忙不迭的在她面前蹲下来身来,以至于她不用费力的抬头看自己。
“只要你说条件,只要我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