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雅放弃了自己的话语权,于是她重新被小龙捆缚,不再得到一丝喘息的自由。
等了片刻,海水中闪烁起了荧荧的光亮,蓝色的,星星点点。
溟痕爬上岸,像是大地生出了一层潮湿的地衣,无数浮游生物相互纠缠着腐化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
我等到溟痕爬到我的脚下,感受那令生物痛不欲生的神经损伤将我侵蚀,然后又迅速被清除,我对令说道:“走吧,时候到了。”
我说时候到了,那么就会如此。
我们到达塔前大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枯朽的骑士对着大喊发出嘶哑的喊叫,这声喊叫我听清了,他叫的是一个名字。
罗辛南特。
我看到一匹同样腐朽枯败的马发出同他一般的嘶鸣,它从海水中踏浪而来,眼眶中闪烁着洞洞磷火。
我看到他跨马转向,向着大海的浪潮举起了长枪,转瞬消失,无影无踪。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我喃喃自语:“衣如飞鹑马如狗,临歧击剑生铜吼……”
“好诗!”令先是赞叹了一句,然后问道:“你也对他感到赞叹吗?我以为你只将他当做一个利用的对象。”
“唉,我对他的态度很复杂。你知道为什么的,令。”
令轻笑一声,高饮一口。
她确实知道为什么。
“原来是他啊,”她说,“我以为那只是一个荒谬的故事。”
“是啊,”我的语气也很复杂,“原来是他。”
我和令曾遇到一个疯癫的骑士,与其说是疯癫,不如说是魔怔。他的眼中,除了挑战再无他物。
我们不知道他曾挑战过那些人,哪些国家,但我们在大炎的边关遇到过他。
那一次,令轻而易举地击败了他,再后来听说他的消息,是从一个名为《最后的骑士》的故事中。
故事称他为最后的骑士,说他餐风饮露,定居海岸,一次又一次地向着大海发起冲锋。
故事经过了美化,我和令都这么认为,今天再见,我们更肯定了。
这样一个骑士,吃什么活下来的呢?
究竟是海嗣同化了他,还是他选择了海嗣,只为了击溃大海的力量。
塔前,见到骑士的离去,幽灵鲨正欲追赶,被达里奥拦住:“别追,这样的海嗣不止一只。护卫灯塔更为紧要。”
幽灵鲨想了想,停下了脚步,他只是反驳达里奥道:“或许骑士先生只是有了新的目标。”
达里奥看着幽灵鲨:“我对怪物的动机没有兴趣。”
幽灵鲨回视着达里奥,语气带着压抑:“你是在说,我也是怪物?”
“你?你正在发生变化,我不清楚这种变化是否发生在每一个深海猎人身上。但如果有必要,这片礁石会是你们最后踏足的陆地。”
我从地面捡起一块石头砸向大审判官的后脑子,却不慎击中了幽灵鲨。
幽灵鲨不满地回过头:“这是因为我在不清醒的时候没有记住博士的名字吗?抱歉,但我觉得你有点太睚眦必报了。”
我尴尬地向她抱以歉意的危险,然后看向达里奥:“我是否有再三提醒过你,别威胁我的人,伊比利亚先生。”
“是否和凯尔希的合作太过舒坦,给了你们一种错觉,以为身居高位的人都应该有着你们所以为的大局观?”
达里奥转过来面对着我:“所有的深海猎人都不再是纯粹的自己,如果放任她们的这种变化持续下去,受到伤害的不止是伊比利亚,首当其冲的,会是收留她们的罗德岛。”
我摆摆手,表示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唉,让我们略过这些毫无意义的争论,直指问题的核心吧。我来告诉你我和凯尔希的区别在哪里:凯尔希为了大地的存亡会不惜一切,所以她会勉力一些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为了这个目的,她会在和任何人的合作中让步。但我不同,我只要文明的延续,只要文明能延续下去,死掉多少人我都不会在乎。”
达里奥沉默后,问道:“伊比利亚算文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