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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海风咆哮,吹的我衣袍呼啸不止。
我对着海水中的斯卡蒂竖起中指:“去您妈的,斯卡蒂,去您妈的!”
这是我第一次对斯卡蒂展现毫不留情的恶意。
望着我离去的背影,斯卡蒂的眼中,充满了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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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斯卡蒂的眼睛,”幽灵鲨看着斯卡蒂的虚影,“有什么更加庞大的东西,隐藏在那红色的宝石之下。”
我低下头,平静地回答:“那是伊莎玛拉。”
“这是……未来?!”令眺望远方的景象,沙滩、天空、和城市废墟中残存的迹象,“这块石碑可以看到未来?”
“我的身份会开启石碑的系统,展现一种可能发生的未来。”
“可能……发生……”幽灵鲨喃喃自语,“也就是说是某种情况导致了这样的未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未来?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未来?”
“当你们从愚人号获得足够多的线索,回到阿戈尔的时候,斯卡蒂会直面伊莎玛拉,那潜藏于她精神深处的意识,会化作最狂暴的飓风,吞噬属于斯卡蒂的一切。”
我如此说道。
未来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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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蒂回到了深海,她的身躯被伊莎玛拉的意识掌控,在海上掀起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大静谧。
海洋吞没陆地上的一切,却在我的脚边停留。
她藏在海水里,望着我的背影;浪潮化作她的四肢,跟随在我的身后。
想要触碰,却又远离。
终于,我回去了罗德岛,再也不能被大海所注视。
于是,世间的一切声音都被吞噬,唯有斯卡蒂那苦难与悲伤的歌声飘向四方。
我再也没有回到海边。
海洋固然是宽广的,但是仅剩自己一人的海洋呢?
她日复一日地登上岸,注视着天际,弹奏竖琴。
她没有来得及教我的阿戈尔的歌曲,现在,被她独自演奏。
而那个时候,我在万国峰会之上,计划着怎么杀死她。
杀死伊莎玛拉。
杀死,斯卡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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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军队来了一批又一批,罗德岛人也来了一个又一个。
她看着我疯狂地引动天灾屠杀她的嗣裔,默不作声。
她看着曾经的同事被海水吞没,又一一将他们的尸体送回海岸。
她用手抚过他们的脸颊,感受她曾不喜的陆地的干涩。
她望着天空像是在回忆过去,又低下头喃喃自语:
「总有一天你不会再说需要我,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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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她看着我带着曾经熟悉的面孔一起来到了海边。
她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她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比我们更早知道。
她用微弱的意识与伊莎玛拉争夺那庞大身体的控制权,一场胜利在她的参与下变得唾手可得。
她仍认同自己是一个罗德岛人,仍认同这是一场有她参与的战斗。
她也仍认为这是她的胜利,即使代价是她的性命。
当庞大的黑蛇坠入深海,她也无力地倒在地上的时候,她哀求着看向了我,渴慕我最终的陪伴。
对于我的默不作声,她也有着莫大的感激。
「可你会为此感到痛苦吗,我的斯卡蒂。」
她掉落海里,独自坠落,一直坠落。
她的骄傲与她的一切,都被我亲手剥夺,沉没在同一片海里。
渐渐的,就连她的意识也离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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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被伊莎玛拉吞噬,她的意识也紧随着你啊,博士。”幽灵鲨目光闪烁。
是啊,我知道。
可是,我真的配吗?让斯卡蒂残存的意识也紧随着我。
我做了什么呢?我的一切目的自私至极,独我至极。
对她的善意是因为她的力量,对她的维护也仅因为她是我的人。
我乐于接受任何人对我的恶意,并将之加倍报复回去。
但这样巨大到似天空压下来一般的善意,却让我觉得受之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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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陷入了黑暗,直到再次亮起,已经不知是多长时间的未来之后了。
但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水月为了拯救我,投身了蔓延的枝条,阻止了海嗣对片寸之地的伤害,也挽救了斯卡蒂的意识。
她从冰冷的梦中苏醒,本该熟悉的海洋也变得陌生。
她从没有做错什么,所以,是我的背叛。
她先是经受了我的背叛,而今,又被她所饲育的大群所背叛。
深蓝之树否定了伊莎玛拉的一切,也否定了她存在的合理。
她先是不属于人类,后来不属于罗德岛,到了现在,也不属于大海了。
但她仍在乎,仍在乎她所在乎的。
她从海底向上浮去,看到了月光之下,
一个永生的人类,一片孤独的岛屿。
海洋固然是宽广的,但是仅剩自己一人的海洋呢?
斯卡蒂知道那个滋味,所以,她出来陪伴我了。
她向我伸出了手,触碰我,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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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和幽灵鲨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四周的景象,我却没办法再看下去了。
我转过了身,背对石碑。
即使这里四面都是屏幕。
我可以在悲痛的过去中折磨自己,却没法在他人的注视下面对错误。
她们看到了她的哀求,她的试探,她的坠落,她的死亡。
她们看到了我杀死了她,两次。
看到那罗曼尸的可怖场面。
看到了我的一切丑态。
看到了斯卡蒂可悲到了极点。
她们也看到了斯卡蒂对我说:博士,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因此所有的痛苦都与你无关,所有的罪恶也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