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过去」与「现在」
巨大的青铜树托举着这枚光辉,长到了不可思议的巨大。
原本的金属高楼不复存在,那两位龙王也在光辉中消逝,一切都在毁灭。
而路明非面无表情,一语不发,路鸣泽在他身后的阴影里坐着,黄金瞳呈现蛇瞳的竖状,阴冷、可怖,面带戏谑。
此界就是他的游乐场,万事万物都是他的仆从,生杀予夺。
扭曲的枝条鞭笞着万事万物,使之残破,使之衰败,使之皆作尘埃。
王城内的龙种、混血、人类,无一例外全都孤注一掷,拼命出逃,而又无一例外全都被青铜巨树伸出的枝条给拍落碾碎,血肉消融,化为养分,加速了枝条的生长。
一时之间,王城由拨云见日的清朗景色迅速转为了阴暗昏沉的凋敝之象。
哀嚎声,求救声,奋勇怒吼声,不绝于耳。
高楼建筑在倾覆,生命在成群逝去。
王城,已然覆灭了。
就连剩下的两王,还有与他们同齐名的第五王「烛」,也都如化雪般消融在了王城的滚滚尘烟之中。
那王城的宏伟壮阔,抬头看不到顶的城墙也都倾倒了,断壁残垣,随风滚落。
而这幅残败凋敝景色之上,只余下一颗再粗壮雄伟不过的青铜巨树,遮天蔽日,头顶着比太阳还要炽热猛烈的光辉,脚踩着肥沃厚实的青草黑土地。
王城,以及属于龙族的文明,再不留下丁点。
而路鸣泽的玩闹才刚刚开始。
战争毁灭的车轮滚滚作响,哗哗转动。
这颗青铜巨树,竟然迈开树根枝干,如同走兽般动了起来!
狂风吹过它的树梢,此时要是有目力极好的龙种还活着看见这幕的话,一定能看到路明非就在那枚光辉的右下角端坐着。
现在他就这样呆呆坐着,青铜枝干为他遮蔽光芒与炽热,也为他提供支撑。
他还不曾醒来。
于是青铜巨树继续前进,在大地上犁开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所过之处尽是纵横沟壑。
青铜巨树遇到了群山,群山便被它撕开,嚼碎。
青铜巨树遇到了大海,大海便被它掀起万丈波涛,蒸腾万点水汽如云雾。
大陆被它撞开拆裂,地动如浪涌,尘土逆天而起,火山群如星罗棋布,霞光怒吼喷薄。
飞禽走兽四散逃亡,又在逃亡中消亡。
巨鲸被踏裂对折,呼吸孔中尽是血污;成群的企鹅在浪花中被拍碎,毛羽混合着冰屑、鱼尸。
巨大坚硬的冰川被海水倒翻了过来,像是一个经年未见世面的白雪王国巨人王子,但很快便被无数乱舞的青铜枝条给抽的皮开肉裂,寸寸骨块纷飞。
这时候,随着一个又一个巨人王子的倒下,乌云开始围堆了过来,白雾是它们的血气,升到天上,又随着雷云滚滚冲刷了下来。
轰!!!
轰隆!!!
在山崩地裂的巨大恐怖声响中,就连这宛如击穿天穹的雷光也不算什么了。
紫色的如龙蛇的雷电爆鸣裂解,泼天的雨水如同江河决堤般决绝果断。
太阳的光亮再见不到了,本就被那轮光辉夺取色彩的它悄悄隐退,月亮也不露面,风高雨急,世间的声音更加嘈杂了。
青铜巨树仍在行走这世间,托举着那轮光辉,托举着俯瞰万物的龙皇大人。
有了「双·烛龙」这轮光辉,再急再大的雨水都不能侵蚀,再凶再疾的风雷都不能席卷,冰霜寒冷被统统驱散,而炽热无比、霸道刚猛的能量却如同波纹般荡开在天地间。
迈过了冰川大海,青铜巨树登陆到了西大陆,这里有着数以万计的智人,他们在河流分布聚落,饮食起居。
在这一刻到来之前,男女老少都在为了生存而繁忙——有的手持锐利石矛石斧成群结队外出狩猎;有的观测着天地万象绘制在岩板上记录下来思考探索;有的在手搓着藤丝编制,或成衣裙,或做鞋履。
这原是一天最晴明的时候,天气舒畅,阳光纯净,适合各项劳作生产,繁衍生息。
但是意外就是这么突如起来,翘起的地脉如同野兽翻身,开裂的沟壑如同深渊巨口,一切都被打乱了,突如其来,非人力可抵挡。
破裂的大陆上森林覆灭,与之一起埋葬的还有这片大陆上的人类、虫兽。
青铜巨树轻易撕裂了这里,而后又朝着东方进发了。
再此之前它又遇到了一大汪洋,但这显然又是一道送来的盛宴,青铜巨树毫不意外地吞嚼了它。
如法炮制同样摧毁了东方大陆,而它还带来雨水,滔天的大雨卷袭着一切。
天上地下到处都是水,那些没有断裂,扎根地下的陆地被雨水掩埋,而被拔起抛在海面,又被无穷无尽的波涛拍击的陆地碎块则在空中捏成各种形状,被青铜巨树伸长出去的各枝条擒住,像是个孩子似的拿在手中把玩,观赏,似乎正得意着自己的杰作。
文明依然不复存在了。
飞禽走兽皆葬身在了这场大水之中。
而雨还在下,风还在刮,雷还在落。
天地中只剩下了毁灭的色彩,那轮炽热的色彩。
终于,前进的青铜巨树终于停了下来,在滔滔的风雨之中,路鸣泽一个人看了很久很久。
他有时候会转头去看看路明非的脸,然后接着看这凄切的天地变色,哀嚎嘶鸣。
又接着,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路明非屁股下面的枝条中抽出一副古朴厚重的青铜棺出来。
路鸣泽推开沉重的管盖,探出脑袋去看里面的景色。
里面也什么看的,就是一位女子,极美的女子,冰山似的小俏脸,面无表情和色彩,也没有血色。
但是路鸣泽一下就眉飞色舞了起来,顿觉这些年岁见到的凋敝光景也忽地生动了些。
“嗨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不,不应该如此客气。
“零,我的姑娘,终于又再见了。”
路鸣泽挑着细长墨黑的眉毛,酷酷地说道。
“噢这种感觉真糟糕,其实应该在那天晚上就要说的,现在太迟了,显得我有点呆。”
路鸣泽手一挥,身下便凭空伸出一个枝条缠绕的座椅,随后就在棺材的一旁坐下,又沉默了一会后,伸出手去压着檐边,托住自己的腮帮子。
“但你现在已经死啦,文明不复存在,你也不应该存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