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做什么,是在躲谁?若按她所说,被诱拐后识破书生真面目,自该赶紧回家去,看来她不仅古怪,且言语不尽不实,得让袁宪好生盘问一番才是。
胖婶恰好冲过来一把扶住林承绣:“吓死我了,刚刚那些人真可怕,姑娘,你没事吧,外面马车只等你了,你还能走吗?”
“能,我们走。”她紧紧抓住胖婶的胳膊,像是攀着浮木一般,面色苍白得不像话,失魂落魄地走出驿站坐上马车,没再看乐亭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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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宽敞,这一程只搭了两三位客人,林承绣把自己缩在角落,过了许久才冷静下来。
方才她的思绪混乱至极,皆因见到了杜仲,幼时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
九岁那年,有贵人路过她爹驻守的驿站,带着许多仆从,懵懂的林承绣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贵人的家眷中有个和她同岁的女孩子,颐指气使娇贵得紧,不小心瞧见她手中心爱的玩物,便来索要。
那只是个简陋的木雕,并不值钱,可对当时的林承绣来说很重要,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她的礼物。如今她只恨自己,为什么那时候非要不懂事,执意不肯给出去,因此惹来了祸事,爹爹被打得伤重难治,在床上挨了月余还是故去,母亲心伤难忍,也跟着病了,勉强与她投奔到燕西姨母那里,没多久也撒手西去。
往事重现,林承绣把脸深深埋入手心,车内同行的妇人见状劝慰不已,她强忍眼泪道声谢,搂着包袱继续想心事。
在周府多年,别人眼中林承绣不卑不亢,小小年纪颇有手腕,明明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却一步步走到了老夫人身边,她说的话有时比府中的太太还管用,人人都道她是个厉害人物。可谁知她内心深处,有无法抹去的脆弱和畏惧,不过是装出来的镇定罢了。
这些年她一直很懊悔,是她害死了爹爹,如果当时交出手里的玩物,就不会家破人亡,都怪她!
从前不知是哪里来的贵人,今日可算知道了对方名姓,杜仲便是那个对爹爹动手的人,他张狂威势的模样一如当年,他跟随在贵人身边,奉命惩戒爹爹时下手极狠,说打就打,说砸就砸,给年幼的林承绣心中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她反复在心里默念杜仲这两个字,若是可以,她一定要……要如何呢?此刻,从雍都成功逃脱的喜悦心情全部消散无踪,变得迷茫和沮丧,面对毁去她幼年所有的恶魔,她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难道就凭会配一些迷药的小手段?
想起迷药,她方才胡乱收拾了包袱,也不知东西带全没有,手伸进包袱里摸索了一会儿,紧要东西俱在,只是多了一样不该出现的东西。
林承绣缓缓从包袱里抽出一条白色的锦帕,说不清是什么料子,上头还隐隐带着斑斑血迹,她吓了一跳,赶紧塞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