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鸳没想到她会胆大到来抢长公主的衣服,一时不备,丢了衣服的同时,脚下还踉跄了一下,杜梨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快要摔倒的未来皇后。
帮着洮鸳稳住身形,杜梨正要出声教训江江,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另外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人抢了先。
那人穿着一身撒花烟罗裙,外头罩了件对襟羽纱衫,几近拖地的长发束成矮矮的髻,髻上簪着价值连城的蓝色翠翘,她微微抬手,指尖懒洋洋的搭在精瘦的小太监前臂,一衣一饰一举一动,无一不彰显着天家的威严派头。
她就站在门口,漠然的盯着怀抱嫁衣的江江,冷冷道——
“本宫的东西就是本宫表姐的东西,莫说只是比划,她若真能看得上,出嫁那天想拿去穿上一穿也未尝不可,只是河西舅父家财万贯,未必会教表姐披这么件破衣裳嫁人!”
她一张嘴,说出来的话远比漠然的神情还要伤人。
屋中贵女瞧见门口站着的人,连忙正身行礼,一个个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下眼神,皆露出副看好戏的神情。
杜梨更是殷勤的凑到洮鸳耳边,小声安抚,“姐姐莫因那么个无礼的下等人坏了心情,眼下长公主来了,公主必不会教姐姐在京都受人气性,咱们就瞧着长公主如何收拾她!”
知道夙淮要娶洮家女,江江虽气,却连眼都没红一下,可当她听见站在门口的阿宁说出那般难听的话,喉间突然忍不住悬上了哽咽之音。
旁人言辞再狠再厉,不过清风刮耳生不出几分痛意,但若冷眼来自亲近之人,那便同利刃穿膛没什么区别了。
骤然传来的难过汹涌的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掉一样,江江抱着阿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红袍缓缓蹲下,指腹细细的摩挲过每一朵宝相花的纹路。
人伤心到极致,竟不是愤怒,江江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嫁衣,突然失声笑了出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像决了堤般夺眶而出。
等着看好戏的贵女瞧见她这样,面上逐渐多了怪异的神色,她们此时看她,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一样,只有春晚,半跪在她跟前不停的摇晃她的胳膊,试图将失控的她拽回。
江江仿佛对周遭已没有一丝一毫的感知,她抬头,视线透过朦胧泪眼径直落在立于门口的宁长公主身上。
“破衣裳,原是破衣裳啊,”她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夹着浓浓哭腔,“可若是破衣裳,为什么要说喜欢呢?公主知不知道,你一句轻飘飘的喜欢,教她心甘情愿熬了多少个通夜?”
“宁公主说喜欢宝相花,尚服局只会刺鸳鸯刺凤凰,宁公主说她绣工最好,就连司宝都比不上,宁公主还说,红袍绣花里要嵌金丝线,这样在太阳底下才好看……”
“公主说的那些话,她哪一句没放在心上?”
“就为了公主的喜欢,她死之前连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可到头来……怎么就成破衣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