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看到格拉夫顿男爵的巨舰,我就打定主意征用这艘巨舰,只因我实在受够了大海带来的苦恼,这艘巨舰肯定可以大大减轻我的不适,并能以最快的速度送我回返故乡。
格拉夫顿男爵对我的要求毫无异议,半个月后,在他一声令下,他的手下马上行动起来,巨舰扬帆起锚。
‘飞翔狮鹫号’已在大海上航行了整整三天,第二天凌晨时还能看到海岸线,现在,极目四望尽是湛蓝的海水连着碧蓝的天空,仿佛整个天地只剩下了这艘巨舰。
格拉夫顿男爵有一种‘以基督诞生为元年’的纪年方式,这种纪年方式十分便利、明了。
通过与各个重大历史事件的认证,我得出一个结论,乌巫斯所言非虚,我竟真的已是活了四百六十五岁的老怪物,这个结论实在太离谱,我一时无法接受,呆愣愣地坐了好半天。
格拉夫顿男爵其实十分健谈,当逐渐熟悉以后,我们交谈的内容越来越深入,他先谈起了自己的家族,并毫不避讳地讲述了家族衰败的过程,接着,他由自己家族的衰败引申至西方所有贵族,并得出结论如下,无论国家强盛与否,无论爵位显赫高低,贵族的时代已经结束,取而代之的将是商人的时代。
商人其实都是冒险家,自古以来,每一条原本布满荆棘的交流之路,几乎皆始于商人足下。
对于财富的无尽追求,促使西方商人不断地向外探索、扩张,而在这个时代里,再没有比航海更便利的贸易途径了,就这样,西方引以为傲的大航海时代到来了。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大航海中,空前的贸易活动,同时还伴随着劫掠和盗抢,商人有时也会变身为海盗,海盗或许本身就是商人。他们掠夺黄金白银、珠宝玉石,甚至贩卖人口,一切可以带来财富的东西都是他们的目标,由此,大量的财富迅速集聚到了商人手中。
与商人相比,贵族仍然矜持于身份,不肯与商人为伍,只是,违逆时代潮流之人只会为时代所抛弃,商人们挥金如土、纸迷金醉的生活,使得家道中落的贵族羡慕不已,贵族们也就纷纷抛弃了那不值一文地矜持,加入到了商人队伍当中。
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之后,一群落魄贵族和无产者蜂拥而至,在那片被他们称为‘新大陆’的古老土地上肆意杀戮、任意掠夺,将世居于那的印第安人屠戮殆尽,然后鸠占鹊巢,成为了那片古老大陆的新主人,这些人一下子拥有了数不尽的土地,之后,却发现已没有可供他们奴役的人了。
穷则变,变则通。
不知哪位‘明人智士’从阿拉伯人捕捉非洲原住民那里获得了灵感,尝试着向非洲海岸派出一艘船。而后,这艘船就为他带回来十几名黑人奴隶,让他成功地大赚一笔,由此,贩奴贸易应运而生。此后,贩卖黑奴贸易一直是西方贸易活动的支柱之一,迄今已延续了三百多年。
格拉夫顿男爵本是大英帝国海军的一名下级军官,因好友从贩奴贸易中得到的丰厚利润,加上家道中落带来的巨大压力,使他毅然辞去军中之职,成为了这艘贩奴船的船长。
三天前,在那场热情洋溢的送别仪式上,白鳄部落的族人不计前嫌,为他们送上祝福,甚至还拉着他和手下一起唱歌跳舞,使他第一次以人类的视角看待这些‘货物’,也让他认识到这些‘未开化的黑人’与自己根本毫无区别,同样拥有爱恨情仇,同样热爱家人亲友,从此,他再也无法以冷酷的数字来代替他们了。
格拉夫顿男爵颇具悔悟诚意,他向我保证此次航行结束以后,将辞去在东印度公司的任职,还要用余生去反对奴隶贸易、维持公平正义,尽最大努力洗涤他那双曾经沾满黑人鲜血的双手。
我相信格拉夫顿男爵,因为说这些话时,他的眼睛是无比明亮的,他的心情是十分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