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挡住秦军的并不是这些人,也不是拒马河湍急的河水,而是此地的即将到来的严寒。
……
荆轲自赵国回到了燕国,回到了自己给自己设定的生活中。
他是不愿意屈从命运的安排的,然而他又无法挣脱,他还是像以前一般,坦胸露乳于燕市高歌,在朦胧的醉意中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思考也不用管旁人的目光。
他不愿意让自己清醒,清醒的思考是让他最为痛苦的事情。
其实他还是很在意别人的评价,他总是想与某一样东西比较,想要证明,然而他不知道与什么东西比较,他也不知道向谁证明,即便是做出了证明,他又不知道跟谁炫耀。
他已经不想去解决什么困惑了,他知道自己也无法解决,不再自以为是,不再自欺欺人,但他依然做不到坦然。
他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他能做到的,也只有通过一些方法来达到坦然的目的。
酒,便是一如既往最好的选择。
他喜欢那种醉醺醺的自己,那时才是真正没有束缚的自己,无所畏惧,又无所困惑。
他的世界里只有天,只有地,只有他自己,只有天旋地转,只有身不由己但却感觉不到痛苦,这才真是他真实的处境,这是一处太过美妙的处境了。
燕地的冬天总是来的很早,燕地寒风凛冽大雪纷飞,是荆轲喜欢燕国的原因,一如燕人直来直去豪爽痛快,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他喜欢痛快,痛快生,痛快死,他一直不痛快。
现在带来了寒冷的是肆无忌惮的朔风,由极北的远方而来,穿透了层叠的泥墙瓦顶,瞬间侵袭而来,迅猛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一夜之间花叶凋零,而后就是漫长而又宁静的缓缓诉说了。
荆轲喜欢这种来的迅猛又回味悠长的感觉,就像清酒入喉浓烈呛鼻,当真正咽下后便是全身心的温暖,酒香九曲回肠,弥漫了整个口腔。
在恍恍惚惚之间,他似乎听到了一首韵律优美的歌谣,慷慨激昂却是掩饰不住的愤怒和忧伤,荆轲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呵呵的笑着,嘴里也念叨着。
“不是红色不是狐,不是黑色不是乌……”
歌谣中并不是他所忧患之事,只是旋律让他想起自己的不幸和痛苦,也产生某种共鸣,联想到自己所痛苦之源。
只是那痛苦之源不是一个人,是一个他也说不清看不清的东西,给予自己无限痛苦的除了它还是它。
它就在那里,只是来来往往总是擦肩而过,似是近在咫尺实际上却相去万里,自己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他的心头忽然升起莫名的恐惧,如自知危机四伏,自己被千军万马包围,这个时候需要当机立断,歌谣中的催促他不是充耳不闻,而是无法开口。
无可奈何,这就是坐以待毙的悲哀,他不如自己想象那般勇敢。
……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
存储着寒冷的是洋洋洒洒的白雪,由极高的天上而来。
荆轲蜷缩在角落里,依然感觉到的气温肃杀凛冽,凄冷阴森,窗外朔风劲且哀,听着风这般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