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在头疼欲裂里醒来,发现自己在奔跑的马车上,那原本是他为韩王成安排的马车。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要发生什么,他知道韩王成要做什么,也知道楚军会做什么,但他阻止失败,他情愿用生命去阻止还是失败,记忆中的片段,完全不由分说,以比千军万马以更快的速度赶来。
……
年轻的张良袍袖舒展,姿态随意的躺在公子成的卧榻上,一边喝酒一边随口说着六国的江湖奇闻。
公子成则是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一边听一边笑,相国还专门把自己公子送去学礼,要知道学成这副样子只怕会活活气死。
“你不知道吧,上个月我跟一个酒徒比酒,喝了整整十翁六十年的千岁寒,醉了整整十天。
听说过荆轲吗?大家都说他剑很快,谁知道他脾气那么好,我去足足找了半年的事,他就是连生气都没有,你把韩国最好的剑师给我用用,我一定要逼迫他出一次手。
那一次我们在荆轲门口等了半个月,终于看到盖聂来了,但两个人没有打,没打,你相信吗?盖聂哼了一声,荆轲就搬家了,这叫什么事嘛。
有一个人跟邯郸人学步,但是没有学会,自己也不会走路了,你猜怎样,最后被自己绊倒了……”
张良一边说,一边笑。
后来人说张良舌辩天下,韩王成一直都以为那口才就是告诉他这些事情的时候慢慢练的。后来韩公子成也随兄弟着出去了一次,但回来后,他情愿等在宫殿里听他说,因为经历起来也并不比听他说更精彩。他更愿意听张良说。
“我已经在墨家门下报名了,以后你有不称心的事情,只管找我张大侠。我先管你的。”
“张?”韩王成瞠目结舌:“你什么时候姓张的?”
“哦,有一段时间啦,不然呢?我这个姓氏一报,谁不知道我哪家的。我才不要姓姬,我现在姓张名良字子房。怎么样?一听就能名垂千古的样子吧,我自己取的,是不是比我爹取的好多啦?”
“张子房?你改个名字就算了,你把姓都改了?相国大人知道吗?”韩王成彻底吃惊,也紧张。
“当然不知道了,他知道我把姓都改了,我还能活着跟你说话吗?”张良满不在乎地说。
“你打算做多久张子房?”
“嗯,等你当了国君,不要封任何官职给我,我这辈子都是张子房。”
“你当张子房当那么开心,回来做什么?”
“呵呵,那个,不是上一次没有逃跑成功,被夫子抓去在学宫演了一次《韶》吗?结果很不幸,被名闻天下的乐师聪旷师傅发现了,天天追着我要去社稷下学宫的礼乐大典,让我做他弟子,他说聂政刺侠累有人谱成广陵散,荆轲刺秦王也需要谱成名曲,他看上我了,我自己要做荆轲聂政好不好?谁要做曲子?我不是被追得没地方去了嘛,只好回来当几天姬公子。”
在那座被叫做宫殿的囚牢里听那位相府公子带来的故事,一直就是韩王成少年最精彩的时光。
有公子成的日子陪伴又可以做张子房的日子,是少年姬公子最为逍遥的少年岁月。
当时,一心去做少年游侠的姬公子,并不知道,命运里有一天,就算他想做回姬公子,也永远不会有机会了。
当他在各国市井,在名马宝剑与醇酒之间听说了韩国国破的的消息,他策马狂奔想奔回那个他一直逃避的位置。却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
当他推开相府的大门,曾经的相府,他会说次设了无数的计谋逃离的相府在他归来已经是坟场,曾经的富贵风流都是尸骨。
“父亲,我错了,我以后全部听你的,我读书,我学礼仪,我去学跟怎么跟各国不同的人周旋,我分析天下大事,我学审时度势,我学外交辞令,我娶韩国公主,我全做,全做,还来得及吗?”那是少年张良第一次惊慌失措,第一次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