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钰行至祭坛上，抬头仰望半空中沉静的阿蛮。

阿蛮额间符文清晰可见，隐隐透着亮光，像呼吸般有节律的闪烁。

似乎感应到来人，分出星点荧光，带着千丝万缕的牵连飞向虞景钰额心。

虞景钰额间觋印逐渐成形，与阿蛮额间的相呼应，若有似无的连接消失。

阿蛮缓缓睁眼，琥珀色的眸中有金光闪过，消失于无形，眼神空泛悠远。

她凌空拾阶而下，缓缓走到虞景钰面前，举手投足间更添圣洁气息，伸手轻轻托起虞景钰下颚，右手一摊，“觋”令出现在掌心：“阿银，我是真正的大巫了，这是“觋”令，给你。”

虞景钰伸手接下半透明的“觋”令，伸手扶着阿蛮落地，才仔细去打量手里的“觋”令，上面有烫金色的娟秀字体，他引炁入令，缓缓推出，“觋”灵发出强烈的光芒，清晰的金色字迹印在空中：

有巫阿蛮，得天地共认，巫族守护，终成大巫，名巫灵仙，入巫籍族谱。

有觋阿银，得天地共认，大巫引路，成为巫觋，借名为因，替人而活，得其名虞景钰，入巫籍族谱。

巫觋无魂魄，上奉神灵，下教世人，功德无量，天地反哺，服‘不死药’可增寿千载，习《长生诀》再增寿万载。

巫降神，觋为守，是相护，也是监督。此令为证，他朝巫行倒施，即便修成长生，觋亦可借令灭之。

觋令闪烁数次，没入虞景钰额间觋印。

阿蛮垫脚伸手，指尖轻轻点在虞景钰额间，抹去了觋印的痕迹：“我可暂时遮掩觋印，只能维持三月。”

停顿了许久，头搁在虞景钰肩窝，眼眶泛红，在他耳边低喃：“阿银~明晰大巫和族人真的不在了……再也看不到了。”

虞景钰微微一顿，感受到肩上滴落的两滴眼泪时，双眼也不受控的落泪，明明十年前就不在的人，为什么这一刻，自己会再一次心里空落落的发疼，声音带着哭腔：“阿姐~你……看到了什么？”

“最后的诀别，”阿蛮退开，指尖指着自己的额心：“有巫阿蛮，得天地共认，巫族守护，终成大巫，名巫灵仙，入巫籍族谱。他们在这里，在这里……”

她左一耳光，右一耳光不余遗力的打在自己的脸上：“是我害了他们。为什么要执着收回族籍？大虞百姓最多不过难以丰收，但能勉强维持温饱，我为什么非要巫祭以得丰年？是我，都是我！”

虞景钰伸手紧拽着阿蛮的双手，猛的将人回拉，狠狠的按着后脑，才勉强制止了她几乎崩溃的自残，以为的失而复得，眨眼间复又失去，谁都难以承受：

“阿姐，即便没有这些，他们依旧会消散，就算时间久一点，结依旧不会改变。他们死了！在十年前就死了。

因为你坚守巫族的责任，才有了最后的诀别。他们选择，助你成巫，你应该带着他们的希望，好好的走下去。”

他双眼眺望远方，一眼千年，痛着却极尽全力的压制，努力安慰，让阿蛮冷静下来。没有直面最后的诀别，他尚且空疼，何况眼看着一切发生的阿蛮。

阿蛮埋在他胸口，无声落泪，痛到极致，连嚎啕大哭的发泄都是种奢侈，默默流泪，寂静永别。

虞景钰一下一下轻拍着阿蛮的后背，就像她往常安抚自己一样：“阿蛮，聚灵将散，众人都会醒来，我们时间不多，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绝不能功亏一篑。留不下他们，那我们就好好地为他们复仇。”